郝铭恩以为叶宏听到这样的话,会内疚会难过会暴躁或者会唾骂他,没想到他突然一下就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跟他说:“叶氏集团发家之后,我知道是自己占了国家改革开放的红利,天时地利人和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成就。所以,对自己对家里人对公司的人,我一直严令不能仗势欺人,不能恃强凌弱。你是不是看我整天慈眉善目的以为我好欺负?看叶家人心地善良就以为叶家任人揉捏?”
他逼近中间那道屏障,冷漠地盯住他,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铭恩!我告诉你,你看到的叶氏集团只是我叶家产业的冰山一角。你太沉不住气了。你既然是哄着安安做了她身边的宠物,就该好好伺候她,让她开开心心一辈子。这样过个一二十年,叶家指缝间漏出的金子都够你挥霍十八代了。可是你不!你当了狗,还要站起来当个人。最要紧的是你把护着你的主子给杀了。你说,谁还能护着你?你初入我们的世界,很多事儿你都没见过,所以才这么无知狂妄。那我就好好教教你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也不枉我俩一场翁婿缘分。”
郝铭恩心下惶惶,预感有些不妙。说实话,他确实看这一家人和善,才敢越来越放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还这么言语挑衅。他这几年过得太安逸,忘了这些人的手段和谋略。
最重要的是他从没见过他们动什么手段。但凡见识过一次两次,在做下这么多事情之前会好好想想。
叶宏温和的笑起来,隔着玻璃点了点他,对着话筒清晰明确地说道:“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出来。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你要长长久久地活着。我会让人来常常提醒你错过的好日子,让你永远求而不得!永远生不如死!让你烂在这里!”说到后面叶宏激动地脑袋都在轻轻晃动。
他闭了闭眼,瞬间冷静,平静说道:“我会让你心生悔意的。迟早有一天,你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向安安真心忏悔。”
郝铭恩心沉海底,这才慌乱起来,脱口喊道:“你要仗势欺人吗?我本来可以只判三五年,是你这奸诈小人一边替我平事,一边留着证据,现在拿出来害我被判了八年。这都不能让你出气吗?我又没杀她,是她自己自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对对,是程澜依,是她下药害她的。你去杀她呀!来找我做什么?她怀着我的孩子,你杀了她就是连带着杀了我的孩子,咱们扯平了,行不行?
叶宏!你就不怕被人举报吗?这里都是摄像头!一定有人知道你做的事,会有人调查你的。
叶宏!已经有人来找我合作了,你就不怕我把叶氏集团的机密说出去,跟你对家合作搞垮你,搞垮叶氏集团吗?
叶宏!!!!!
你仗势欺人!你有钱了不起啊?你他妈混蛋!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
叶宏欣赏了会儿他气急败坏站起来嘶吼,如困兽般绝望而恼怒的模样,等到他开始骂骂咧咧直接挂了话筒,径直走了出去。
希望安安能知道这些真相!爸会给你报仇的。安安!你就心无牵挂地投胎去,下辈子投个好命!
叶黎明全程不发一言,但熟练地配合叶宏将狱警支开,出来后要走了监控录像,上下打点恩威并施,将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
叶黎安当然知道这些真相。
死亡,有让人看清真相的魔力。
她看见了陌生的郝铭恩,也看见了陌生的父母弟弟。原来,一人竟有千面,只她一个蠢人罢了。
她看到郝铭恩的妈妈在她自杀的地方跳桥自杀,嘴里说着替儿子给她抵命。她替她觉得不值。虽然父亲那么说,虽然她相信叶家有能力,但他不信父亲会那么心狠,郝铭恩过几年肯定能出来,到时候还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可郝母不是这样想的。
那天艳阳高照实在是个好天气。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来告诉他们,郝铭恩犯事儿了,给叶黎安下药。她有些慌张,问:“没出人命吧?”那两人对了下眼神,慢慢说,嘟嘟被车撞死了,叶黎安自杀。而这一切是因为儿子和小三一起给儿媳妇儿下药引起的。她不相信,直到在监狱里见到郝铭恩。她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定住了,却听到郝铭恩埋怨他们没本事。看到他眼里的嫌弃,她终于信了他是真的瞧不起他们的。
他结婚六年,婚礼没让他们去,说是女方要求的。生孩子时,勉强让去了几天。他们看着郝铭恩住的大房子都惊呆了。他们第一次去城里,第一次看见那么漂亮的房子。她却心疼儿子,挣下这么大份家业多不容易啊?
儿媳却不懂事,花钱大手大脚,该买不该买的都买了。依她看啊,叶黎安不坐月子时肯定也使唤郝铭恩干活儿。这也太过分了,一点也不知道体恤自家男人。她隐晦的提了几次,叶黎安笑呵呵的,也不知道懂没懂她的意思。要么就是蠢货,要么就是个心眼儿多的。
当她拿到叶黎安送给他俩的新手机时,心里早已积攒了怒气。问了几遍价格,叶黎安只好说出来。听到一部手机就要一万多,郝父郝母忍无可忍得暴跳如雷,很是闹了一通。他们体恤叶黎安坐月子呢,不然都得上手打几个嘴巴子。
没到一小时,叶黎安父母来接走了叶黎安。郝父郝母本来还想跟亲家说道说道,结果见到叶家父母就好像被扼住了脖子,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方亲家第一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场景。叶父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说了几句他们想看看孩子之类的托词。叶母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郝铭恩下班回家不见叶黎安,才知道事情始末。他大发雷霆,指责父母不该多管闲事。郝父郝母委屈,尤其郝母坐在地上捶胸顿足。郝铭恩才告诉他们叶家身份和势力。连那套房子都是叶家的,是叶黎安的。
郝母疑惑:“那你挣得钱呢?”
“我挣的不都给你们了吗?没几天就要去医院看病,吃药,修房子,买这买那的。每个月给你们一半,一半自己花了就没了。”
郝母呆呆的坐着,想着儿子这样和入赘有啥区别。可她不敢说出口。
郝父搓着手显然有些害怕。
郝铭恩不管他们,去了叶家,那晚没回来。第二天下班回来,便把他们送上了回程的车。
郝母瘫坐在监狱门口不远处的地上,想着过往的种种。虽然她被丈夫打了一辈子,但她儿子有出息,她未来有靠,她能忍。可是,儿子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模样了?
郝父疾言厉色地吼她起来回家。自从郝铭恩打断他手之后,郝父从不对她这样说话。这十几年来,她几乎要忘了那些她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日子了。她曾在怀孕时被打的流产险些丢命,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却是没了生育能力。
她心里一阵害怕,磨蹭着起来,走了两步。前头的郝父嫌她慢,回头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打得她摔在地上。
“都是你惯成这样的。现在好了,被人戳脊梁骨!都是你下的孬种!呸!看老子回家不收拾你的。”
郝母哆嗦着起来,脑子里一幕幕全是年轻时被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