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澜依对这些事都清楚得很,因为这是他们俩商量好的,那药粉是她这个心理医生拿给他的。但她从不觉得这个男人坏,从不觉得这个男人会对她有什么恶意。
他对她一直都是很好的。
可在听到郝明恩的打算后,程澜依脑子晕了晕,闭起眼,镇定几秒,说:“叶黎安能毫无怀疑的喝下了药的水,是因为那水是你给的。叶黎明会这么信任我吗?”
郝铭恩坚持道:“只要多接触,总会有机会的。他打球的时候,你给他递瓶水,他会不喝吗?跟他去夜店,一起喝酒,他不喝吗?”
程澜依有些无奈:“那药是抗抑郁药物,要长期吃才能有作用,隔几天下一两次有什么用?而且,正常人吃完,药效发挥时,要么就亢奋得疯疯癫癫,要么脑子晕晕乎乎。叶黎明身体一有不对,他就会去看医生治疗。没办法成功不说,很有可能露馅儿。到时候,别说搞不定叶黎明了,知道了是我俩下的药,连叶黎安的死因都可能重新调查。你就不怕坐牢吗?”
郝铭恩有些恼怒于她的乌鸦嘴:“坐什么牢?坐牢?叶黎安是自己跳桥自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心里还是有点打鼓:“你不是说查不出来吗?”
“她都吃了那么长时间,体内早就堆积毒素了,只要解剖尸体怎么可能查不出来?我那意思是,她不是你老婆吗?她死了,你不让解剖,谁能查出来?但是叶黎明能一样吗?我俩哪个有权力做主说不解剖?只要有一丁点疑点,叶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查到底。”
郝铭恩慎重的闭上嘴,默默衡量此事的利弊。
叶黎安震惊的无以复加,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中慢慢找回神智。
她知道她要做点什么,但谁都看不见她,谁都听不到她说话。她该怎么办?不管怎么样,先回家见到家人再说。
可是门关着呢呀!
叶黎安急得团团转,她被害的事先不说,现在情急之事是叶黎明的性命。
叶黎安没急出办法来,只能坐下来继续听他们怎么说。她不明白为什么郝铭恩和程澜依就那么恨她,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她自认对他们不错,尽量帮着他们。可他们背着她出轨就算了,竟然还要她的命。
郝铭恩烦躁的搓搓头发,咬着牙关说:“所以说,叶黎安那个蠢货为什么要跳桥啊?把我计划全给打乱了。”
程澜依眼神闪了闪,她永远不会告诉他,是她在叶黎安被他掐的晕过去住院时给她输的药液中注射了大剂量精神类药物。而且每天都会去言语暗示,在药效发挥她半梦半醒时给她催眠。
叶黎安必须死。她不死,郝铭恩永远不会放手。在那么多她能开的处方药中,他独独选了个慢性的会让正常人精神错乱而不致命的药物。那时她还以为他对叶黎安到底是有些夫妻情分的。
结果,有一次微醺后,他说他永远不会抛弃叶黎安。看她吃醋,他淡淡笑了笑说:“算上谈恋爱的时间,我跟她在一起有五六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叶黎安这个人作为女人,缺了点味道,作为人又太过于高尚淡泊了,显得她旁边的人都俗的不行。可我郝铭恩就他吗是个俗人,就这么俗不可耐,就是要不择手段也要过上好日子。这他妈有错吗?”他红着眼睛看程澜依,笑得醉眼迷离:“你倒是有女人味儿。可他吗也是个穷鬼。我不能抛弃她,我反而还要变本加厉地对她好。你说说,一个疯子,一个有精神病的女人,我还这样不离不弃,是不是让人感动?那叶家给我我什么补偿都是应该的,我不管做什么他们都得忍着受着,出了什么乱子他们也只能乖乖替我擦屁股。为什么?啊?你说为什么?因为我是叶黎安的大恩人,对他们叶家有天大的恩情啊~哈哈哈哈哈哈……”说到后面站起来,手指一下下指着地面,唾沫横飞,神情癫狂。
程澜依想撒娇问,那她怎么办?不是说要娶她吗?最终看着他癫狂的样子,没敢开口。
所以——叶黎安必须死。她不死,她程澜依永远只能是小三,她的孩子永远只能是野种。那天她看到躺在床上的叶黎安,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但是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起她失去儿子的痛苦,心里始终有些不忍。但不行,现在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她现在不死,她程澜依和她的孩子永远永远都是被人戳脊梁骨的存在。于是,她在叶母出去的间隙,将药注入药袋中。
叶母几乎是寸步不离叶黎安床边的,所以她只能趁着微弱的时机行动。注入药品后不久,叶黎安就会醒来,她开始言语暗示进行催眠。叶黎安本就心如死灰,心理防线脆弱如纸,一击即碎。最后一天,叶黎安清醒后说要出院,于是早已准备好的程澜依避着叶家人将她带了出去,车上仍然对她进行暗示,这几乎是程澜依最后的机会。
一旦叶黎安回到叶家人或郝铭恩的眼皮子底下,她再想做点什么就不方便了。在快到叶黎安小区的桥上,叶黎安终于崩溃要下车。程澜依几乎激动得发抖,她将车停在桥上,磨蹭着下车,绕过车往栏杆边跑。抬眼的一瞬间,她看到叶黎安松松束起的发吹散在风里,像一片枯叶般向下坠去。程澜依“啊——”的尖叫出声,慌忙跑到栏杆边,只来得及看见那片叶子投出的水花在汛期暴涨的河水中一闪而逝,犹如她年轻的生命般短暂。
程澜依疯狂的哭叫着,探出身要找叶黎安在哪儿,又想回头去车里找手机,来来回回不知道要做什么。最终她失声啊啊哭叫着先拨通了郝铭恩的手机。她哭得太惨烈,行为太慌张,别说看过监控的叶家人,就是郝铭恩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她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她是真的哭。她是真的着急。她是真的害怕。
叶黎安是她最好的朋友。在那个小学的校医室身兼数职却无所事事,如果不是有叶黎安她估计要闷死。她们俩无话不谈逛街吃饭,叶黎安所有的社交几乎都有她的身影。后来,程澜依知道了叶黎安的背景,将想调去医院的心愿跟她说了,求她帮忙问问人。没几个月,她就在当地的二甲区级医院报到上班了。从此,她们更加亲密更加形影不离。只是,叶黎安不爱出门,喜欢在家捣鼓,厨艺很不错,程澜依下班之后常常去她家里蹭饭。
程澜依是叶黎安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的朋友不是散落在天涯,就是各自经营家庭,叶黎安为人淡漠冷清,渐渐都走散了。只有程澜依,自相识起,从不曾离开过,无论何时她都在。
叶黎安又何尝不是程澜依最好的朋友?所以她真的为她哭。失去朋友的伤心甚至盖过了心中的内疚和恐惧。她每次面对神似叶黎安的叶家父母忍不住伤心的泣不成声。叶家人看着这样伤心的她,最终原谅了她将叶黎安带出医院的轻率。
郝铭恩继续说着这样那样的办法。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旦咬住一件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松口。看他还在挣扎不休,程澜依心中有些后悔,又有些疲惫。
也许,郝铭恩并不是最好的那个人吧?!
她知道郝铭恩有着很多伤口,很多无奈,令人心疼。他空有满腹才华,却无人赏识,只能窝在一个小小的学校还不得重用。最终靠着叶黎安的娘家才有如今的地位。他内心的自卑和空虚可能连她都无法填补。
她小心翼翼地说:“咱俩和孩子好好过日子不成吗?叶黎安名下的财产够我们过一辈子了。况且,咱俩工作都这么体面,有啥不满足的?”
郝铭恩回头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你倒是容易满足。”然后起身穿上外套,催促道:“先不说这些了。已经出来太久了。等会儿你先回你家,换套衣服再去。”
什么准备都没有的程澜依慌慌张张拿起衣服,换了鞋出门。
叶黎安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