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吾当然不敢随意答应,要知道这第一次北伐,虽然初期取得了优势,但在马谡失街亭以及赵云的失利以后,不仅前期积累的优势全无,甚至大大的影响了士气,本就国力弱于魏国的蜀汉,又怎么能不是无功而返呢。
朝会过后,楚知吾屏退了所有大臣及宦官,独独留下了诸葛亮,赶忙请丞相去书房入座,开始细细端详眼前人。
这……就是诸葛孔明吗!
眉眼之中偶有露出的恢弘气度,藏在古井无波的眼神之后的高深莫测,还有仿佛一眼便被看透了的洞察人心。在楚知吾观察诸葛亮的时候,诸葛亮却只是眉眼低垂,轻摇手中羽扇,等到楚知吾的视线收回了不少,诸葛亮才问道:“陛下先前说要细细思量,不知陛下有何见解?”
楚知吾这才回过神来,语气仍有些紧张,但说出来的话却是直截了当:“这里没有外人,相父不必如此多礼。知吾敢问相父,此番北伐,都说相父剑指长安,知吾却不以为然,还望相父指教。”
诸葛亮闻言微微一怔,再次看了一眼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年轻帝王,却是仿佛有些认不得了。但听见楚知吾有此一言,诸葛亮却是眼睛微眯,轻轻点头道:“知吾有如此远见,又懂得藏拙,我汉室复兴在望。不错,此刻曹魏正屯兵以应东吴,而西线空虚,此番出兵,并不为直指长安,即便是有可趁之机,也只是佯攻解围罢了,此番动兵之目的,在于凉雍。”
楚知吾听到诸葛亮这么直白的道出行军目的,不禁鼓掌轻笑,心中想到,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堂堂诸葛孔明,最有机会成功的第一次北伐,又怎么会没有战略目的,真的是想一鼓作气打到长安的,夺取凉雍,断曹魏左手,会同东吴,东西并进,这才是以弱胜强之道啊。
诸葛亮见楚知吾举止怪异,微张了张口,却又未发一言,楚知吾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行为,赶忙正襟危坐说道:“还望相父见谅,若是此番剑指雍凉,那知吾自然再无疑义,相父智慧,知吾先前孟浪了。”
诸葛亮则是轻摇羽扇,微微躬身道:“陛下言重了,既如此,还望陛下早日下令,大军即刻启程。”
楚知吾只是明白了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战略目的,他可没说同意北伐了,毕竟作为现代人,他知道屯田令实行了这么多年的曹魏,国力强到了什么程度。身为现代人,又在天府之国,他自然是想要当一个安安心心的种田流,骚扰一下魏国,在西线给点压力,如果有机会能吃块肉下来自然是好,但也正如诸葛亮所想,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街亭失利,第一次北伐满盘皆输,哪怕是凉州三郡皆已归蜀汉,失去了街亭的大军,也只能匆匆撤退,此前战果尽失。
楚知吾摇了摇头,而诸葛亮也甚是不解,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楚知吾,怎么今日三番四次的拒绝了他。不等诸葛亮质询,楚知吾便说道:“既已知相父志在雍凉,想必相父已有略地之法,可那曹魏虽是陈兵东线,但西线仍有郭淮坐镇,兵力远胜我军,加上我军长途跋涉,粮道漫长,而魏军以逸待劳,若是凉雍两线作战,有一方失利,便会导致战局溃败,若不能速战,亦是已露败象,此番北伐,已是丝毫不能有失之局面啊相父。”
诸葛亮闻言则是眼中精光一闪,看着楚知吾的眼神也充满了认可,更是嘴角含笑道:“有知吾此言,我汉室无忧矣。此战确如知吾所言,东西二线,缺一不可,大军推进,先请赵云将军、邓芝将军过斜谷陈兵箕谷,佯攻郿城,乃疑兵之计,吸引曹魏大军,待得大批魏军前往箕谷,我自兵出祁山,且陇右三郡,早已被策反,只待我大军压境,翻掌之间,便为我所有,独留一陇西,或需徐徐图之。”
楚知吾听到诸葛亮这番话,便站起身来,走到书房中地图旁察看着,尽管诸葛亮是楚知吾相父,但见楚知吾起身,也迅速起身跟上,同样来到了这地图一侧。
楚知吾手指地图说道:“如相父所言,陇右三郡,天水、南安、安定已入我手,那么魏军便定会屯兵上邽,而此时声东击西计成,想必曹魏必会立马调派援军,若是陇西、上邽久攻不下,箕谷据守不攻,便是我军三线作战,魏军兵力远胜我军,届时除了撤退,别无他法啊。”
诸葛亮闻言更是不断点头,甚是开怀,连摇动手中羽扇的幅度,都比之前大上了许多。良久,诸葛亮才轻挥羽扇,指向地图之上的箕谷,并问道:“以子龙、伯苗之名,陈兵于此,知吾你说,可引多少魏军前往?”
楚知吾心底一阵黯然,他当然知道,一万赵云、邓芝率部,仅仅吸引魏国曹真五千精兵,甚至众不敌寡,被曹真击败。见楚知吾不言,诸葛亮则笑道:“若能引两三万魏军来防郿城,子龙、伯苗据而不攻,待我陇右三郡得手,则大事可成矣。陇右三郡易手,上邽便如瓮中之鳖,而陇西孤悬,自是难逃一败。”
楚知吾虽知事不可为,但确实如诸葛亮所说,这是北伐的最佳机会,断魏国一臂,才有机会徐徐图之,可挥泪斩马谡的故事还记忆犹新,他又哪来的魄力告诉诸葛亮呢。
楚知吾只能一边点头,一边引导性的说道:“既如此,我军虽长途疲敝,但若能与曹魏援军相抗,则雍凉二州皆在我手,魏军久攻不下,便也只得退去,东线战事吃紧,便只能自断一臂。可这街亭乃是重中之重,若是街亭一失,北伐便是满盘皆输,想必相父也知晓,不知相父有何妥善安置之法?”
诸葛亮更是笑得成竹在胸,朝楚知吾说道:“臣府上有一参军马谡,心思敏捷,善用谋略,可当此重任,于街亭阻截魏军。”
果不其然,楚知吾一听到马谡这个名字,眼皮就开始跳了起来,马谡,又是马谡,这个马谡,就是此次失败的关键啊。
楚知吾同样知道,再拖下去,《出师表》就会甩到他脸上,哪怕是蜀汉新帝,也不可阻挡大势,只得苦笑说道:“相父既已成竹在胸,知吾也不愿再说,以免乱了相父心思,但知吾有一事,望相父应允。”
诸葛亮哪里听不出这是楚知吾松了口,便躬身行礼说道:“陛下请说,臣自当奉命。”
楚知吾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此番出战,知吾愿亲赴前线督战,以保街亭,万无一失。”
诸葛亮闻言大惊失色,劝道:“陛下不可,军情变化,朝夕之间,前线更是危机四伏,陛下理当坐镇成都,以安民心啊。”
楚知吾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相父不必再劝,既要北伐,便需趁此机会,一竟功成,知吾亲赴战场,便是北伐之士气所在,陇右也好,陇西也罢,听闻蜀汉帝王领兵,怎敢阻我大军,只要力保街亭无恙,待得陇西归附,我自退回成都。”
诸葛亮还要再劝,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他又何尝不知道楚知吾随军出征,自然是大军士气之所在,可若是早早传出风声,曹魏直接大军压境,不止北伐战果岌岌可危,就连楚知吾的安全,也难以保证,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又如何对得起将蜀汉和儿子托付与他的刘玄德。
诸葛亮无奈,只得拿出从未拿出过的相父口吻说道:“知吾所言非虚,但若曹魏大军知我蜀汉帝王亲至,直接大军压上,莫说突袭凉雍不成,便是知吾你,也身陷危险之中,我又如何能够安心啊。”
楚知吾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这简单,我便隐藏于军中,待陇右三郡倒戈,再振臂高呼,届时我军气势更甚,说不定,陇西郡也闻言投降也未可知啊。”
诸葛亮从未发现,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楚知吾,竟是如此难缠,手持羽扇轻轻遮面,思考片刻后,还待再劝,却不成想楚知吾早就一脸真挚的跪坐在诸葛亮面前,声情并茂的说道:“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