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阴省潭州市,潭州工业大学财务处处长办公室。
梳着油头,头发十分浓密的陈立坚,坐在这超规格的办公室,以及超规格的办公桌后面,听到敲门声,他声音洪亮而亲切的说了声:“请进。”
进来的人将门带上,刚转过身,脸上挂着笑容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被陈立坚语气慈祥却又不失严肃的打断道:“知吾啊,来,坐坐坐。”
在这个严肃寡淡的学校办公楼里,楚知吾却仍旧是一副学生装扮,短衣短裤,头发也没有经过“正规”的打理,面上仍然带着些许腼腆。但陈处长找他有什么事,他却是知道的,只是碍于这种谈话的方式,他也只好顺从的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陈立坚倒是十分满意眼前这年轻人略显拘谨的模样,让自己作为一位领导的权威显露无疑,别以为多读了几年书,这世界就由你们年轻人做主了,只要我还坐在这位子上,财务处这一亩三分地,只能听我的。
“知吾啊,我作为处长,当然知道财务工作的难处,特别是你们核算工作,又要跟老师打交道,又要跟学生打交道,那一天到晚都是忙得晕头转向,有些老师也是,不了解政策,反复的把学生派过来咨询,但是发现的问题呢,也不愿意修改,以为还像从前一样,磨一磨,说不定账就能报了,思想认识啊,还没达到现在制度的要求,总觉得课题里的钱,就是他自己的钱,甚至还有些啊,觉得院系里的钱,也是他自己的钱,确实要不得。”
楚知吾哪能不清楚陈处长为什么说出这番话,学校财务制度制定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一直落不到实处,还不就是眼前这位处长,上怕得罪了领导,中怕影响了考评,下又担心引起下属的逆反心理,问题始终在那,但奇就奇在始终无法解决。
当然,或许奇也不奇了,哪个高校又不是这样,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楚知吾深知这一点,但面上却是一副既认可又为难的样子,毕竟领导希望自己的下属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他也再清楚不过了。
楚知吾认同而为难的点了点头,陈处长自然是略微打量了一番,这年轻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逆反心理,那怎么又给我惹了这么多事,一天天的,我这办公室的电话都要被打占线了,搞得我一个处长时时刻刻在接电话,哪怕你是个子弟,也不能这么做事,本来以为我们财务处来了个男生工作会好做不少,哪里晓得是来给我添麻烦的。
这打扮与工作环境格格不入的楚知吾,还真就是潭州工业大学的一名子弟,甚至眼前这位陈处长,也可以说是看着楚知吾长大的,然而在楚知吾读了几年书回来面试上班以后,双方却都不算满意。
陈处长不满楚知吾处事的不知“灵活变通”,楚知吾也有感于学校的沉疴难去,原想着利用一身所学为学校的发展添砖加瓦的他,在来到财务处工作的短短两年内,就见识到了太多现实的问题。
起初他并不愿相信生于斯长于斯的学校,竟是如此的工作环境与风气,但久而久之,他也妥协了,毕竟有家中母亲的殷切期望,也有寒暑假期的特殊福利,不就是摆烂吗,谁不会呢?
可是作为一名财务人员,有些地方可以摆烂,有些地方却摆不得,否则,出了事是得承担责任的,这个道理楚知吾一个毕业了不过两年的小会计都明白,从业将近四十年的陈处长,又怎么会不懂呢。
陈立坚见楚知吾态度尚可,便也轻轻的点了点头,但笑容却是一敛,语气严肃的说道:“但是我们做财务工作啊,就是为学校师生服务的,还是要改善工作态度,现在都要微笑服务嘛。有好几个院系,甚至是机关单位的同事向我反映,说你那里报账难,好多票据不符合规范直接打回去了,有时候工作啊,还是要灵活变通一下,要给这些老师一些指导,方便报账嘛。”
楚知吾抬起头,同样严肃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好的陈处,我一定注意。”
虽然这楚知吾工作是不省心,态度倒是摆的正的,陈立坚也是满意的点头说道:“好,那你去忙吧。”
楚知吾便站起身来,轻轻将椅子放回原位,在离开了这处长办公室以后,又轻轻的将门掩上,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
工作是不轻松,但比起跟人打交道来说,那是轻松太多了。倒不是楚知吾社恐,学生时期的他反而是擅长活跃气氛的那类,只是这财务工作太过具体,有时你态度软些、语气随意些,别人就觉得这是可以“活动”的,没那么严格,不得已,也只能将话说死。
倒也不完全是为了别人不犯错,归根结底,别人犯了错,一句我又不是会计,我怎么知道这账不能报,这票据不能报销啊?便能搪塞过去,大不了将款项退回,可会计人员不一样,但凡有一笔“黑历史”,别说升迁了,从业都有污点。
所以哪怕每月上千笔账,上万张票据或凭证,对楚知吾来说,也比这与各式各样的人纠缠要轻松得多。
下班回了家,经历了一天唇枪舌战的楚知吾洗了把脸,便瘫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app找了半天,考虑到上班以来飙升的体重,点了一份减脂沙拉后,顺便看了一眼时间,这都七点了……这才起身打开了电脑,直接登录了那个守卫世界树的游戏。
从小喜欢玩游戏的楚知吾倒是没什么网瘾。原来是因为家长开明,即便是在高考时期也并未完全禁止游戏,后来则是在大学期间,网吧里待得实在够久了,甚至在一次跟弟兄们玩了一下午求生之路后都快玩吐了。
而现在,游戏也是抒发工作压力和放松的一种方式,当然,这可能适用于绝大部分电脑游戏,但确实不适合像是守卫世界树这类的游戏,只不过对于楚知吾来说,即便是这样的游戏,也能让他释放许多生活和工作中的压力。
文斗、开麦、挂机、跟随,早已是这个游戏的日常,与工作生活中的息事宁人不同,在游戏里楚知吾往往会选择跟这些人硬刚到底,而同样的,在开黑的过程中,如果与路人发生了争执,本就跟楚知吾一起在语音频道里聊天的同伴们,自然也会枪口一致,对准游戏中的友方或者敌方。
今晚的游戏倒是打得十分顺畅,虽然也不是连赢三场,但怎么也算是打得有来有回,不仅楚知吾,连语音频道的另外一人都不由得感叹起来:“哎,要是果哥跟我们一块,第二把肯定能赢下来。”
楚知吾则是想也不想的回应道:“果哥现在哪有这时间,一天到晚忙着搞钱呢,就连同在深圳的小丘都难得见到他一面,何况是晚上上线跟我们打游戏。”
耳机里面也迅速传来了回音:“是啊,这个逼不知道赚这么多钱干嘛,身为富二代老老实实当他的中山王回去接班不好吗?”
“可能是待在父母身边,他也有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