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知白的电话。
他坐下来接通了。
许知白直接问他:“武葑,你打听我管理员工是有什么想法吗?”
武葑回答他:“是的,有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是我要替你们考虑招工的事情,二是我这边有个投资人想了解你的想法,所以让我问问。”
“什么样的投资人?”
“我只能说挺好的。”
“你回去才两个月,你们认识能有多久,你就说人家挺好的?”许知白有些不理解。
武葑想说是他妈妈,但他又怕后面他妈妈不投资,那就尴尬了,所以他不想说那么明白。
“反正就是挺好的。”他只能这么对许知白说。
“他是做哪一行的?”许知白问道。
“经营酒店的。”武葑回答。
“酒店?经营酒店的怎么会考虑投资我们金属加工行业?她懂这些吗?”
“不懂可以学嘛。”武葑说完这句话以后,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书房,他突然觉得他这句话的意思和孙郗媛刚才对他提的要求以及门上的六字真言是一致的。他突然觉得有些惭愧,因为他有些说一套做一套。
“这一行哪是短时间能学得好的。”许知白说道。
“人家是投资,又不是去车间里实际操作生产,人家了解这个行业,以及懂得你怎么管理不就好了吗?”
“也对。不过我还是有疑问。”
“你说。”
“他实力怎么样?”
“具体能投多少钱我还不知道,但我觉得吧,拿出一两千万肯定是不难的。”
“一两千万?嗯,也行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嫌少还是嫌多?”武葑疑惑了。
“当然是嫌少了。如果有第三方投资进来,那我倒是可以答应那个赵总多投一些了,当然,他和第三方最好能持平,都低于我的出资数。”
“嗯。这一点我认同。”
“你再跟我说说你怎么认识投资人的。”
武葑犹豫着。
“怎么,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许知白见他没有回答,继续问道。
武葑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吧:“她是我妈妈。”
“嗯?”许知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说投资人是你妈妈?”许知白的声音明显增大了,他很是惊讶。
“是的。不过她还在考虑,没有确定。她要先了解你的想法,然后去你公司考察以后再决定。我刚才怕……”
“你的心思我了解。”许知白打断武葑说道,“投资人是你妈妈的话,我想应该……可以接受。”
“你放心,如果有什么问题,不是还有我在嘛。”武葑给他一颗“定心丸”。
许知白嘴上说好,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不是不相信武葑,他是不相信瞿荟芸和她的资本。他想着反正她要来考察,到时候见面了再决定吧。
“那你能跟我说说你招聘员工的想法吗?主要是车间里各个工序上的操作工人。”武葑说道。
许知白说道:“我打算去老鲁那边挖几个熟练工过来,每道工序挖一个,挖过来以后让他们带徒弟。当然,徒弟肯定要经过培训的。”
“熟练工人肯不肯带徒弟哦,教会徒弟是要饿死师父的。”武葑忍不住说道。
“给予奖励制度嘛,徒弟的技术和师傅的奖金挂钩。我招他们进厂,自然是要留住他们的,不是三两年的事情,至少考虑十年八年的吧。具体情况以后见面细说。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写下来,见了面我们一起讨论。”
“好。”武葑心里想着,这样应该可以对他妈妈“交差”了。
“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别再转弯抹角了。薛荔最近挺忙的。”许知白数落武葑道。
“她在忙贸易公司的事情吗?”武葑问道。
“是的,她的情况,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你直接问她,别从我这里打听。你现在得改改这个习惯了,你已经不在我们身边了。你一个电话能让她高兴好几天,你不知道吗?她需要你的动力。”许知白说道。
武葑说好。挂了许知白的电话,武葑站起来走到阳台上,他想了想以后,又走回沙发坐下来,然后给薛荔打电话。
“三儿,大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们简单沟通了一下。”
他把他妈妈有投资意向的情况告诉了她,反正他不说,许知白也会说的。
“阿姨要来投资?是为了你吗?我觉得太好了,这样你的两百万也跑不掉了。”薛荔旧事重提,她心心念念要和武葑合股。
“她投资了,你们就更宽裕了,我的钱不就可以还给我了吗?”武葑问道。
“那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提这样的条件:你入股了,她才投钱?”薛荔反问道。
“应该不会吧?”武葑说道。他突然想起来他和妈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好像说过他的钱没有占股份可惜了这样的话。
“我看会。”薛荔大胆预言。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说服她别这么做。她投资主要考虑的是收益,而不是情感。”
“话是那么说,可是不考虑你的原因的话,她怎么会千里迢迢到西安来投资呢?难道我们的黄土高原比你们长三角的平原香吗?哈哈。”薛荔真的很开心。武葑的妈妈如果去他们公司投资的话,那她和武葑之间就更紧密了。
武葑不知道怎么说了,他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他妈妈有多大的投资意愿。但薛荔的话,也不无道理。这边也不乏类似的生产企业,投资何必跑西安那么远呢?
薛荔见武葑不说话,继续说道:“你一定要说服你妈妈来投资哦,我们公司的发展前景不错,效益也会很好,以后很可能会上市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武葑问道,“万一牛皮吹破了,多不好啊。”
“你要相信我哥的能力,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了点资金,如果有了足够的资金,他肯定能架海擎天的。”薛荔激动地说道。
“大哥的能力我不怀疑,不过我怀疑我自己的能力,说服不了我妈妈。她作好了准备就会过来考察的。”
“真的吗?什么时候?”薛荔急切地问道,她还真有见婆婆的意思。
“六月份吧,应该和我一起过来。不过她会不会派人打前站,就不得而知了。其实去早了也没有什么可考察的,对吧?总得设备进了车间,准备安装了,才有看头嘛。如果我是投资者的话,可能得等到设备开始调试,准备生产了才会去考察吧。”
“话是没有错。不过你还是早点过来,然后待时间久一些,厂里很多地方都需要你帮忙的。”
“我和我妈妈一起过来,所以得依她的时间了,毕竟我是闲人一个,她很忙的。”
“好吧。我等着你们。”
然后武葑和她探讨了一下上进心的问题。武葑问她,他是不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人。
薛荔了解武葑的“懒散”,所以她没有直接回答yes or no,她说一个人上不上进要看在什么方向上,他现在属于“事业空窗期”,所以容易迷茫,甚至混乱,一旦公司注册好了,他就会全力以赴经营好公司的。再有,就是看目的,如果他的目的是以享受生活为主,那么公司只要不亏损,工资也对得起每一个员工,那么他也算努力了。
武葑说她好像会错意了。他说的上进心是每天都学习和进步,不浪费时间。他没有说得很明白后面的话:不浪费时间在闲聊和社交等等上面。
薛荔一听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她说他们现在不是学生了,这么多年总有一些人脉关系,总要花些时间用来交际,亲友之间也要来往应酬,虽不一定带有功利目的,但也是必要的,除非对方不愿意。她说这也要看他的心态,问问他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他觉得和亲友来往,陪着他们逛街吃饭,能让彼此都感到快乐,那就不算浪费时间;如果和亲友聊天,甚至和他们现在一样煲电话粥探讨问题,能想清楚一些事情,也不算浪费时间;等等,既然都不算浪费时间,自然也都不算没有上进心。最后,她总结了一句话:在你认为对的,或者你喜欢的,或者你感兴趣的方向上有所努力,就是有上进心,并不非得逼着自己达到最大程度的努力,毕竟大家都是凡人,不是圣人。
挂了电话,武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圣人也有七情六欲和五伦中的后四伦,也有“虚度光阴”的时候。
这下,他心里踏实许多了。
如果他和孙郗媛一样,“腹内草莽”,求知欲极强,那么他完全有必要不再虚度时光;但他“腹内有些食粮”,足以应付以后的生活,而且他现在与亲友交际感到很快乐,所以他不必和孙郗媛一样对自己太过严苛,他选择“中庸之道”——早晚居家“炼钢”,下午在外“游荡”。他的思想有了这样的立足点,他就坦然了,他就不会再因为下午出去“游荡”而感到愧疚了。刚才他和许知白打电话时说到“不懂可以学”以后还想过要跟孙郗媛道歉的,现在和薛荔聊过以后,他觉得他的想法也没有错,所以他不用再道歉了,只是他的想法没有孙郗媛的高大上而已。
另外,他告诉自己,进了书房,他就必须做到不虚度光阴,但在书房之外,他允许自己有一定的放松。
想通以后,他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早上的“功课”还没有完成,于是他站起来继续。完成以后,他开始练习“龙形十四势”。他原计划一个月练一形,现在十多天练下来,“龙形”已经练熟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得劲。他走进书房,找出“形意拳”的整理笔记本,然后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介绍“形意五行拳”的书,走回客厅坐下来以后,他研究了一会儿,决定暂停十二形拳,先练五行拳——“劈拳”、“崩拳”、“钻拳”、“炮拳”、“横拳”。今天先练“劈拳八势”(包括预备势)。他照着书上的图文解说练起来,练了一下午,并不熟练。他打算明天继续。
五点多钟,他准备去“老地方”。他走进书房问孙郗媛要不要一起走。
孙郗媛想了想说等她几分钟,说完她走出书房去了。
武葑拿出大学武术教材,把“长拳”余下的第四节八个招式和结束部分复印了一份。
两人一起下楼,手牵着手前往“老地方”。
半个小时以后吃晚饭,然后散步回家。
路上,孙郗媛问他下午和谁打电话。
武葑做了简单“汇报”,并说了他只能做到在书房里“不虚度”,以及他选的“中庸之道”。
孙郗媛想了想,说她也不想勉强他,他们俩每天和和睦睦的、开开心心的就好。
武葑说了一句“理解万岁”。他想亲她一会儿,又怕她有意见,她晚上还要学习几个小时。
回到家以后,孙郗媛进书房,武葑去客厅,他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练“劈拳八势”。
八点钟,他开始做“功课”,打完三套太极拳之后,他看看时间,九点钟,他给孙爸爸打电话,告诉他,明天可以送他上班。
挂了电话,他继续做“功课”。
十点多,他洗漱后上床劈叉,同时记明天的计划,然后看截拳道,同时等孙郗媛。
这次,两人分开了一天一夜也没有什么激烈的亲密,只是和平常一样,她背对着他而睡。而他,也没有多作争取。
他们之间有了一种特别的生疏感,或者说,他们形成了另一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