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您去哪了?”
柳嬷嬷抱手插袖往前走,闻言斜了顾箐一眼,“浆洗房,姑娘怎的回来了?”
“没事做我就回来了啊,来陪您吃午膳。嬷嬷,您去浆洗房做什么?”
柳嬷嬷两条腿捯饬地飞快,不耐烦道:“浆洗房不洗衣裳能干甚?”
顾箐:算了,她闭嘴行了吧。
到了屋内嬷嬷急忙去看灶里的火,见火没灭,粥也刚刚好,神情满意。
顾箐颠颠又凑了上去,“嬷嬷,粥闻起来好香……唉?嬷嬷,您的手……您是去浆洗房洗了多少衣服?”
顾箐眼眶通红,鼻子有些酸。
这老婆子,怎么这么能折腾?她就不能安生歇息一下吗?
柳嬷嬷见自家姑娘哭了心里惊奇过后也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既然要学会长大那就得趁热打铁。
她伸着一双布满许多口子,手心处原本就裂开长时间未愈合最后变成了又硬又深的伤疤的地方,那里被水泡过后皮肉外翻着,有几处冒着血丝,看着很是可怖。
“这手很难看吧,自从跟了你娘在相府也算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说着她故意伸在顾箐眼前,冷嘲热讽:“真是稀奇,姑娘你竟也会心疼老奴。”
顾箐深吸一口气,“您别去给人洗衣服了,就好好歇着行不行?”
不知道柳嬷嬷今年多少岁了,但头发全白,脸上满是沟壑,眼睛浑浊眼窝深陷,连唇色都是黝黑的,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
生怕她会突然倒下,顾箐犹豫了一下,上前附在她耳边:“我只是个名义上的小丫头……”
没想到她才开口,就被柳嬷嬷一把推开,接着在顾箐愣神的当口指着鼻子骂她。
“你这个蠢货,你是不是还没忘记你的相府大小姐身份?啊?还在这儿名义上的丫头,我告诉你,你就是个丫头命,你这辈子就是丫头命,你听清楚了吗?你这个蠢货,真的是蠢笨到家了。在你第一次犯蠢的时候,我就该一鞭子抽醒你,也省得你四六不分,完全听不进人话。”
背后重重磕在了墙上不知道挂着的什么东西上,顾箐才从懵逼中回过神。
看着这老婆子气的浑身抖动,眼里更是对她失望至极,一脸心死的模样……
行吧。
看在你岁数大……我忍……我忍个屁!这老婆子骂起人来中气十足,之前看着即将要累死的样子一定是她看错了。
顾箐站直身子,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说说吧,我娘做了什么让你对我始终不离不弃,以嬷嬷的手段在相府分崩离析之际给自己找个出路不算难事吧,为什么要跟着我呢?明知道跟着我朝不保夕,小命不保……”
柳嬷嬷冷哼一声不理她,顾箐慢条斯理舀了碗粥拿了勺子,搅了搅,扫了柳嬷嬷一眼,“我猜……是救命之恩吧。”
柳嬷嬷突然有种眼前一脸冷漠的少女并不是不是她那蠢笨的姑娘的错觉。
那眼里丝毫不见怯懦。
她那蠢姑娘在相府趾高气昂,鼻子恨不得翘在天上走路,谁也不看在眼里,却谁都可以牵着她鼻子走,无脑又可怜。
之后相府破败,自流放之日起整日哆哆嗦嗦,看谁都眼里透着惊恐,见过了人吃人,易子而食的一系列人间惨剧后,更是被吓破了胆儿,看谁都觉得要吃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不害怕了。
一碗粥下肚,顾箐看着远处吃着粥时不时探究地瞄她一眼的柳嬷嬷,心里冷哼。
老婆子,看我怎么治你?
“嬷嬷,给您两个选择,要么您安心歇息,留着你的命继续为我娘尽忠,要么,我禀了府里管事,这什么破丫头我干不了,咱俩早点去找我娘吧。”说着顾箐一脸愁苦,“您说得对,我就是忘不了我曾是个大小姐的身份,伺候人的活儿真不适合小姐我。“
紧接着又戏精一样跃跃欲试,“嬷嬷,咱早点去投胎吧,下辈子说不定我还能是个大小姐呢?咱搞点药或者上个吊,我觉得跳个河也行,这天气,跳河里不用多长时间就冻硬了,估计也不咋受罪,最重要的是还不会吓到府里的人,您觉得呢?”
那疯批的模样气得柳嬷嬷瞪大了眼,手里的粥洒出来都不知道。
偏偏她觉得这死丫头是真的想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