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旺的实习期结束了,他交上了一份关于《田县农业发展状况的调查报告》,文章极其谨慎地提出了:在肯定中央号召的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前提下,着眼于田县山区、丘陵地形,耕地状况复杂,宜粮、宜林、宜草等土地并存的实际情况,适度发展集体林果业、特色农副产品业,适度搞好规模经营,杜绝因责任田包干后出现的大规模毁林事件、过度垦荒事件等等,并加大农业基础设施、公用设施、服务设施尤其是道路运输业建设,扶持农民走合作化道路。
陈忠实读了几篇,看着郑冠旦,笑了,说道:“这小子,比他老子胆小,他想说的话,没有全说出来。”
郑冠旦也笑了起来,说道:“老陈,人家一个学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够意思了。他私下里说的那句‘大包干能解决温饱,未必能让群众真正的富起来’,就这句话,你老陈敢说吗?说不定又绕到‘姓资姓社’的问题上了。还有,一提起搞合作化运动,大伙都觉得它是洪水猛兽,人家提出来了,而且是极其谨慎的提出,‘在自愿的基础上,几户或十几户农民(规模不宜过大)联合起来,以某一生产要素为链接,实现某一、或某几种农副产品的合作种植、生产、销售甚至是初加工,实现更大的利润’,这句话,有点意思,我一直在考虑,能不能让某个村、或者某个村民小组中的某几户,搞上几个试点,看看到底如何?”
陈忠实笑了起来,说道:“老郑,别人都说你是个拼命三郎、实干家,我看你有你的想法,就如邓主任说的,‘不争论,先干起来’,看看效果到底怎么样,是骡子是马,拉出来蹓蹓才知道吗?你的这个想法,我赞成,任务就下达给郑风颂,试点不要多,最多三个,有成绩了,我们推广,没有成绩了,说明我们的想法不行,或者是时间未到,我们就等待。”
而对于王全旺草拟的这份调研报告,陈忠实和郑冠旦也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封存、待查。现在这个时间,他们不想听到这种有争议的“杂音”,虽然他们也知道这个“杂音”不杂。田县两个主官拍定了的事,很快便落实下去了。
毕业在即,王全旺和正在田县一中实习的王小妮也该回学校了。他交完他的实习答卷,便很赶到了田县一中,因为,他的毕业论文也要杀青了,这个中州大学历史系的高材生,毕业论文的选向上却并不大气,竟然是《田县经济的后退说明了什么》,从政治上,他是拿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建设新阶段与社会主义改造时期、旧中国,甚至是日本人统治下的殖民政权相比较,直接提出质问:田县经济在整个中州省,于1950年——1958年稳居中州省首位,为何到现在寂寂无名?矛头直指思想建设、政治斗争、经济政策、发展思路等等。不得不让人给捏了一把汗,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王全旺没有疯,他说的是实话,比如,田县的经济支柱产业煤炭,在“文革”十年间,原有的企业机制被打破,煤矿成了批斗场,生产急骤下滑,产量虽略高于五十年代,但煤矿工人却是当时的十倍,非生产人员急骤增加,是五十年代的三十倍。十几年来,采煤技术、机械化运用、企业管理等方面,迟滞不前,仍停留在五十年代初期的水平。而随着浅层煤炭资源的开采,深层矿产资源遭到严重的破坏,煤炭这种不可能重生的资源遭受着极大的摧残。这样的支柱产业,到底还能支撑多久?转产、转业、转换经营管理模式,几个人想过?官员与企业经营管理人员混合使用到底能带来什么?半天学习、半天生产是不是一个笑话?
王全旺没有疯,他发出了令人震惊的喊声,改革,是全面的、综合的、复杂的、疼痛的、甚至是要命的,不是小打小闹!
王小妮和郑风雅刚刚下了课,看见哥哥过来了,急忙蹦跳着跑了过来,说道:“哥,最后一课,我上完了,你测,刘校长和咱二伯他们,给我打了多少分?”
“一百分呗,难道还能给你打101分?”王全旺逗着妹妹。
“不给你说了,嘴里跑的全是火车。”王小妮装作生气的样子,向校门外走去。
“哥,她的试教成绩是98分,我的是95分,惊讶不惊讶,稀奇不稀奇,高兴不高兴?”走在王小妮背后的郑风雅调皮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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