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岭村还是有两条可以称得上街道的路的,虽然不太直,也不太宽,可却实实在在地把寨子给切成了四块,也就成了四个生产队,除了个别人家,生产队就是按这四个方块划分的,东北方块为第一生产队,东南方块为第二生产队,西北方块为第三生产队,西南方块则为第四生产队。孙俊刚是四队的队长,他爹就是孙有才,原先王二奶奶家的牲口把式,现在是四队的饲养员。
罗子七并没有和宋郑冯打招呼,就跟着孙俊刚和四队的社员们出工了,或者他们各自都认为不用打招呼的,罗子七对于达摩岭的一草一木,太熟悉了,他扎根达摩岭比宋郑冯他爹宋天成还早,宋郑冯不用跟他介绍什么,介绍了他也不会相信的,在宋郑冯的心目中,罗子七这些货色,在达摩岭只相信二奶奶的,那是他们心中的女神。
看着年轻的、年老的,男男女女几十口子,罗子七很高兴,冲着社员袁天刚的老婆张三妮说道:“玉米地,看看这四队的人马,旺得给葡萄上架一样,你倒好,就给天刚哥生这一个袁喜,就嗫着了,亏了那块馍。”
老人们听罗子七旧事重提,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个张三妮之所以叫“玉米地”,是有说法的。那年豫东发了黄水,遭了年贱,灾民如潮水般向西涌来,虽说当时的国民党田县政府也拿出点粮食、开了几家粥棚来赈灾,可毕竟是僧多粥少,哪儿能解决如蝗虫般灾民的吃饭问题,于是田县境内的各大户也开设了粥棚施粥,以缓解紧急状况。二奶奶家更是在寨门口开设了粥棚,还熬了些茅草根水,用来解毒败火,对于极特殊的情况,还送上一两个热馍。而且让账房先生李凤岐又招收了几个长工,宋郑冯他爹宋天成就是灾民中的一员,不过被大奶奶家的少奶奶李小娥给要到大奶奶家去了。可这一开口子,哪儿还能收得住,人们便围到二奶奶家门口不走,赖住要在这儿扛长工,而且说不要工钱,只要一天管两顿饭,给个活命就行。
虽说有许多的不愿意,可仅凭二奶奶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解决这么多人的问题的,李凤岐同样无奈地在寨门口贴上了告示,王家不再招收长工,敬请各位灾民谅解。于是,那群灾民无奈,只好喝了粥,又继续他们的逃荒之路了,不知道往哪里,只知道一路向西,因为他们知道,西边不会发黄水。
不让招长工了,可管不住长工们的裤腰带子吧,于是当时还是小姑娘张三妮,饿得实在没有办法,于是便必生一计,躲在玉米地里敞开了怀,露出白花花的胸脯来,向走到路边啃着馒头的袁天刚招手,那时正年轻力壮的袁天刚如何把持得住?过去便把张三妮的活给做了,张三妮也顾不得羞耻,顾不得痛疼,顾不得一切,她甚至想都没想便抓起了袁天刚手里的馒头狂嚼起来,纤细的脖子如同一条蛇在吃着一只鸡蛋,圆圆的一蛋子,向下滚动着,憋得她透不过气来,等她吃完了馒头,顺好了气,袁天刚也结束了他的好事,是他的好事,袁天刚自己的好事,因为后来,张三妮说了大半辈子,她根本不知道咋回事,等她吃完那块馍,鳖孙可完事了。
就在袁天刚提起裤子想走人时,张三妮不愿意了,把一个黄花大闺女给强使了,还想提起裤子不认账,你想的老美,于是张三妮便拉着袁天刚不放,二人撕扯着到了二奶奶家,二奶奶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作势要把袁天刚给送官,张三妮跪在地上说自己不想见官,还是私了算了,他强使俺,俺就是他的人了,生死都赖在他身上了。于是大伙哈哈大笑,成就了这段近乎荒唐又那么无奈而辛酸的姻缘。
张三妮还是那个泼辣样子,听到罗子七笑话自己,她可不管罗子七是个当官的还是个老百姓,回了罗子七一句:“骡子,我看不是咱青平小姐不行吧,都怪你这骡子货。”对于这种近乎是狠毒的谩骂,罗子七并没有恼怒,而是肆无忌惮地和张三妮说着浑事儿,社员们也就到了八十亩地。
所谓的八十亩地,就位于寨子东侧的达摩岭岭脊之上,是一块平整的旱地,紧邻着东寨墙外四队的小菜园,南坡是二队的坡地,北侧则是一队的坡地了,再往东,则是邻村陈家楼子的土地了。
八十亩地的麦子长得并不好,用张三妮的脏话说,稀得跟他娘的某毛一样,黄得还是跟他娘的某毛一样,罗子七这一次没有跟她开玩笑,张三妮也没有再跟罗子七开玩笑,不用队长孙俊刚招呼,男男女女早已“呼啦啦”地下到麦田里去了,说是去除草的,并没有几个人带锄头,而是弯下腰,努力地寻找着刚刚露头的野草,对于能吃的茵陈苗子、面条菜、狗狗秧儿、荠荠菜甚至是涩拉拉秧,一样也不会放过的。这些东西,比麦子皮实,长得嫩乎乎的,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获得水分与养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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