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伸指点出,道:“是不是你?查干巴日。是不是你?乌兰巴日。……”他一口气说了十几个人的名字,全是他的老部下。那些人都低下了头。也先倘若还好好的话,他们倒可以与之争辩,但现在,他们面对也先,望见他不足百斤的身体,心中高兴不起来。
也先怒骂道:“你们都是聋子吗?怎么也不吭一声?我们蒙古人,既然敢做,就绝不会赖账,只有懦夫,才会缩着脑袋。”忽听一人大声道:“是我!”纵马而出。也先定睛看去,见是一个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和你有仇?”那青年厉声道:“你还记不记得苏尔松?”也先一愣,想了想,道:“苏尔松是永谢部的一个首领,你提他做什么?”
那青年怒极反笑,道:“他被你砍了头,你居然记不起来?告诉你,我就是苏尔松之子,孛欢。”也先呆了一呆,道:“好,很好,你为父报仇,公道得很,我也先死在你手中,不算冤枉。只是你箭上抹毒,不是英雄所为。”孛欢道:“你号称蒙古第一猛士,要杀掉你,谈何容易?我辛辛苦苦找到传说中的剧毒,若不用来杀你,亡父在天之灵也会笑我,我这些年所受的苦岂不是等于白受?只可惜我武功比不上你,未能一刀砍下你的头颅,祭奠亡父!”
也先狂笑一声,纵马而出,道:“我此刻就在你前面,你要杀我,就只是一刀而已,你上来,我绝不还手。”扎那大吃一惊,飞马到他身前,道:“阿爸,不可!”也先道:“你闪开,绰罗斯家没有懦夫。”扎那眼中噙着泪花,一咬牙,退了下去。也先此时尽管枯瘦如柴,但他的气概却是恢复了,一挺胸膛,高叫道:“来,你上来斩下我的头颅,祭奠你的亡父。我也先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
孛欢犹豫了半天,终究没有上来,冷笑道:“要杀你的,何止我一个?我杀了你,别人都会笑我,我孛欢虽不是什么英雄,但也绝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也先哈哈一声大笑,目瞪前方,道:“也先就在这里,谁要杀我,只管上来。”他叫了半天,大军竟是无一人敢上来取他性命。
“怎么?你们都不敢吗?”叶先冷声道。
“不是不敢,而是不屑。现在杀你,等于是在自己身上抹黑。也先,我阿剌知院要等着你死。你不是自谓大漠的苍狼吗?哼哼,我看你这只苍狼能支撑到几时?”阿剌知院丢下这句话,调转马头,回转营地。
也先仰天长啸,声如原野中孤寂的狼叫。众军见他竟还能发出这般震天的叫声,皆是吃了一惊,可就在这时,笑声戛然而止,也先一头从马上栽倒。方剑明从马背上一跃而出,将也先即将落地的身子接住。
苍狼和白鹿是蒙古人的远古图腾,代表着“力量”和“意志”,是神在草原的化身。也先自谓苍狼,可他毕竟不是神,苍狼总有老的一天,总有退出舞台的一日。而现在,也先这只苍狼,已无力回天,永远的倒下了。
阿剌知院自从知道也先活不多久的事后,高兴得几乎发了疯,整天喝酒庆贺。数万骑兵扎营都城外,竟是毫无进攻的迹象。呼和巴日劝了几回,阿剌知院始终不听,说也先快要死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呼和巴日见他固执起来,与也先一般无二,只有长叹一声。
也先卧病床上已十余天。每天早上,方剑明都要来给他运功,借着方剑明的真气,他才能保存一口气息。都城内的所有将士已知道可汗命不久矣,但他们将悲痛化为力量,每天操兵习练,等着有一日和阿剌知院的骑兵决一死战。扎那脸上没有了笑容,赛因失里也不再是王妃,她穿上厚重的铠甲,随时上战场杀敌。只有周风,显得异常的平静,除了每天例行公事的绕城一周外,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屋里。
就在第十五天的时候,也先奇迹般的苏醒过来,神采飞扬,说要到宫外走走。方剑明和周风陪着他出了门。三人边走边聊,这里指指,哪里点点,好像是来观赏似的。武士们见到他们的大汗又恢复了往昔的神色,无不大喜,纷纷传开,这消息传到了阿剌知院军中,阿剌知院听后,微微一愣,随后一笑置之。
一连三天,也先都要周风和方剑明陪他游览都城。这些地方,本是他熟悉不过的,但以前,他总是忽略,现在看起来,有一种亲切。第四天,也先起了个大早,说要出城看看草原。扎那大吃一惊,极力阻拦,也先斥道:“我临终之前的愿望,你都不许吗?如果你还是我的儿子,就不要拦我。”于是,也先在方剑明和周风的陪伴下,骑马出了城,不带一兵一卒。阿剌知院闻讯,哈哈大笑,下令不要惊动,任由他们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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