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吃得开心,李云裳起身,缓步走到桌边坐下,声音也温和下来:“好吃吗?”
“嗯!”楚赫宁边将一颗冰葡萄送进嘴里,边笑着对李云裳点头;楚瑾辰也冲李云裳一笑,起身将一颗冰葡萄塞进李云裳嘴里。
李云裳将冰葡萄咽下,看着两个孩子宠溺地笑了。
一阵畅快后,楚赫宁才犹犹豫豫地看向李云裳:“母妃,其实...其实今日这事都是因为儿臣。”
“本宫就知道。”李云裳伸出玉指,轻轻点了点楚赫宁的额头:“上回你就用弹弓弹了公良先生的屁.股;上上回,你往公良先生的书里放蜈蚣,幸亏你放的那品种无毒,否则看你父皇怎么罚你!上上上回,公良先生刚到大本堂廊檐下,就被你用木头弓箭给射掉了官帽;还有上上上上回,你......”
“好了好了,母妃,这些您就别提了,儿臣早就知错了,只是这次真不赖儿臣!母妃您不知道,今日公良先生出了一道题,问‘年成歉收,国家备用不足,当如何’。皇兄答曰‘可实行十分抽一的税率’。先生问‘十分抽二尚且不够,为何不增反降?’。皇兄答曰‘百姓足,君...\u0027,皇兄刚说到这儿,就被先生给打断了,拼命地摇着戒尺说皇兄答得不对。
先生又让大皇兄答,大皇兄说‘可按每户人家成的收高低和富庶程度,分等级加收一定比例的赋税,灵活调整’。可儿臣觉得,这分明就是劳了民又不讨巧,既复杂又容易让下头那些人浑水摸鱼的办法嘛。
可先生却说大皇兄答得甚好!不停地夸大皇兄来着。儿臣替皇兄不平,就与先生争论,可先生非说儿臣是在胡搅蛮缠,将儿臣赶了出来。皇兄为了陪儿臣,也主动请了罚,和儿臣一起罚站。儿臣本想等先生下午来上课时,给先生再好好辩辩的,可谁知先生直接取消了下午的课,躲清静去了。”
李云裳看着气鼓鼓地楚赫宁,满眼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楚瑾辰:“瑾辰,你在课堂上没说完的话,可否讲与母妃听?”
“儿臣是想说‘百姓足,则君足;百姓若不足,君又如何足’。”
李云裳细细想了,赞同地点点头。
她知道为何公良先生要打断瑾辰的话,还非要说他答得不对了。
皇子公主们在学堂上课,虽说只有先生在内教导,但时不时的也会有旁的妃嫔派人过来,瞧瞧自家孩子学得如何;学堂外头也会有候着的宫人,以备差遣。这要是叫哪个多嘴的人听了,传扬出去,瑾辰怕是会成为其他妃嫔的眼中钉啊。
公良先生真是用心良苦啊!
李云裳看向楚赫宁:“赫宁,那依你所见,先生之问,又当如何?”
“依儿臣所见?儿臣不想见。”
李云裳被楚赫宁这话逗笑了,柔声问道:“那赫宁想见什么呢?”
“儿臣...想见舅舅了!”楚赫宁惊喜道,随即又不满道:“可惜,儿臣如今日日都要去学堂,极少见到舅舅,不能时常跟着他练习骑马射箭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耽搁了儿臣为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母妃您可赔不起。”
李云裳知道,楚赫宁这是在怨她为何非要将他送到学堂去。
稍微有些财势的人家,家中后辈无论男女,都会送去学堂。男子要苦读诗书,考取功名;女子要会识文断字,将来好打理内宅。更何况楚赫宁还是个皇家子弟,要学的要懂的就更多了。
既是他日后真去做了驰骋沙场的大将军,那也得胸中有文墨才行。
“赫宁,你是想做败将还是常胜将军?”楚瑾辰的手搭上楚赫宁的肩头。
楚赫宁舔了舔挂在嘴边的葡萄汁,神采奕奕道:“当然是常胜将军了!”
“那你更就要用功读书了。”楚瑾辰说完,又继续喝起碗里的酸梅汤来。
澜意宫这边,楚允礼正在屋子里头温习功课,皇后就带着人送冰镇花生酪来了。
侍候的宫人正欲唱喝,就被皇后制止了。
翠喜跟在皇后身后进了屋,楚允礼因太过认真而没注意到有人进了屋子。皇后端起冰镇花生酪轻手轻脚地来到楚允礼跟前,将花生酪轻轻放到了楚允礼面前的书案边。楚允礼这才抬头,既喜又惊:“母后!?”
“允礼,你自用过午膳后就开始温书了,午休也不睡,一直到现在,也是时候该歇歇了。太过劳累,反而于事无益。”皇后说着推了推冰镇花生酪。
楚允礼只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书:“母后放这儿吧,儿臣待会儿便用。”
在其他事情上,楚允礼都很听话,独独在课业方面,执拗得很。皇后知道劝不动,只得出去。
翠喜跟在皇后身后往棠秀阁回:“娘娘,您别担心,奴婢待会儿多来瞧瞧大皇子便是。”
“不用。允礼这孩子在课业上很是用功,这点不仅本宫欣赏,皇上也是很赞赏的。本宫知道,他这么努力也是想多争得他父皇的一些喜爱;他又贵为嫡子,朝野上下都看着呢,压力自然不小。只可惜,这孩子不知劳逸结合,又太过心急。他这样的性子,不仅容易累垮自己;若是哪一日遭了打击,还会难以振作。这才是本宫心忧的。”
“如今这宫里,除了大皇子外,其他的皇子都还年幼;即便是瑾妃膝下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在年岁上也小了大皇子整整四岁呢,大皇子又何必心急?光这年岁上的差异,大皇子就占了优势。”
“年岁大不一定智慧大。本宫虽未考过允礼课业,但从他言谈举止来看,确是个资质平平的。自古以来,立长不立幼,他胜就胜在,年长又是嫡子。否则,你以为皇上凭什么赞赏他?那些个朝臣又凭何对他期望颇高?”
皇后的话关乎朝局稳定,国家安稳,是大事,不是翠喜一个宫婢能插嘴的。皇后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翠喜便低下头去,不再多话。
说对允礼没有期望是假的。毕竟养育了允礼这么多年,眼看就要长大成人,总是希望他将来能大有作为的;且皇后又担心李云裳的孩子抢了太子之位,那这月国江山上,怕是又要多一只老虎盘踞了。
可皇后又有颇多无奈和些许于心不忍。自古夺位之争,都是以血祭位;她心疼允礼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好不容易长到这般年岁,又要被迫卷入洪流旋涡之中。可身在帝王家,想逃都没法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