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乐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一只软绵绵的厚毛绵羊没有丝毫攻击力。
这样的性格如果在群体中被霸凌倒是有可能,但没有霸凌只有远离?
他指尖摸了一株小紫花,状似无意的开口宽慰,也是一种探究。
“你在王帐里朋友多吗?可以叫别人陪你采药,同僚不理你可能是他们嫉妒你的才华。”
“......”
宋祈乐挖紫花的动作顿了顿,表情又回到不久前那种平淡无所谓的模样。
语气谦卑顺服,却也夹杂着不想承认的些许渴望。
“没有朋友,我不是很好所以他们都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我也不太需要什么...朋友。”
“胡说。”梅淮安皱眉,“你很好,你是个很好的医师。”
“我不是。”宋祈乐摇了摇头,“只有殿下会这样夸我,殿下才是个很好心的人。”
“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觉得你挺好的。”梅淮安语气认真,“你是刚来到王帐?待的时间短所以......”
“殿下,我九岁就跟着师父来王帐里做事了,整整十四年。”
“......”
整个医帐里数百位医师,王帐里成千上万的人,没有一个愿意跟宋祈乐交朋友。
那些同僚医师都不搭理宋祈乐,这代表着——
整整十四年,宋祈乐连个能跟他闲谈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是种怎样的孤独感?
常人难以体会,梅淮安却有些感同身受。
兴许就是眼前人身上这种死寂的孤独感,才叫他一眼瞧见就觉得十分亲切。
从九岁到二十三岁,这中间的十四年本该是最能享受烂漫自由的年纪。
少年们可以不问背景和缘由,肆无忌惮的交友谈欢。
但眼前的宋祈乐显然全都错过了!
等他垂垂老矣的时候,旁人想的是年轻时如何鲜衣怒马广为结交,约上三五个旧友论座闲谈。
但在宋祈乐的记忆里,就只有这片死寂药园子......
这让梅淮安有些不寒而栗,忍不住在心底脱口而出的骂上一句。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这么残忍?
残忍的叫所有人都远离宋祈乐,以达成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私心!
就在梅淮安沉默思索的时候,宋祈乐敏感的以为自己又被‘新朋友’讨厌了。
他眼眶有些泛红,自嘲的笑了笑。
“十四年都交不来一个朋友,殿下不用宽慰我,我知道自己是个很差的人。”
“没有人理会我,我也找不到什么志向和理想,浑浑噩噩二十年。”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不被人喜欢都是我自己太差劲了,我知道的。”
“......”
梅淮安看着郁郁不得志的宋祈乐,就像是看到某阶段的自己,忍不住出了个主意。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王帐自己走出去?如今百姓们颠沛流离病痛缠身,你有一身好医术,如果能实现你自己的价值也......”
“我去挂着游医长幡,不计报酬的救治百姓么?”
显然宋祈乐不是没想过。
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能去哪儿,又能做些什么事。
人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说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容易极了,可真到做的时候就只剩下无力和无奈。
尽管有一身的好医术,可他几乎是寸步难行。
“殿下,如今四方匪众集结,作乱不休,我若离开辽东...所到之处哪里都是断臂残肢,我没地方下脚啊。”
“就比如殿下的中州旧地,如今我若去了,医案小桌在人骨上摆不平,我连个能诊脉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