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
二妞险些呛着,浮起来假意责怪嘟囔一声。
梅淮安笑了笑,舒适的伸展胳膊仰头靠在池壁上。
“月色真好啊,明亮如玉盘。”
“破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我想我娘了。”
二妞这话转的并不突兀,刚才脸上就挂着思家的模样。
梅淮安盯着月亮微眯起眼:“是吧,我也想。”
想也没有用,想也见不到了。
二妞断断续续的嘟囔——
“我没听我娘的话。”
“她不愿意叫我投军,原因...你知道的,她说家里只有我了,让我万事保命要紧,最好就别习武,浑浑噩噩她也养我一辈子。”
“为着我的事儿,二叔跟我娘吵了好几天,他很敬重我娘的,可他跪也跪了保证也保证了,我娘就是不肯让我来军营,最后二叔强行把我绑上马车...是抢出来的。”
“那天下着大雨,我娘追着马车跑,二叔按着五花大绑的我,含泪朝马车外面喊......”
——嫂母啊,侄儿不敢叫你耽搁了,他是咱李家唯一的嫡系亲脉,不敢耽搁,要是不成我把命赔给你吧!
——嫂母,李家先祖都看着你呢,你得舍啊。
二妞眼泪缓缓溢出眼眶,轻声说:“我娘不舍,叫她如何能舍啊,可她却不得不舍,因为没有旁人了,二叔膝下只有三女,无儿。”
梅淮安静静听着,其实许多事他都早有猜测。
寡母能把仅剩的小儿教养成什么样呢,不会叠被子,懒散耍滑吃不得苦。
可别说是十几岁的二妞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算二妞如今三十几岁五十几岁,寡母也还是爱着护着疼着。
因为照顾好小儿子,是一个骤然丧夫丧子的女人,熬着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二妞吸了吸鼻子,又说——
“为了叫我娘放心,在家时我就装作对军营厌恶至极的模样,我说娘你别怕,我永远不上战场,我就不是能打仗的人,我生就是个懦弱的。”
“......”
梅淮安神色微动,心绪逐渐开明。
原来二妞什么都明白,明白二叔想让他担起振兴家族的重任。
可也更明白,他是母亲的命根子。
为了减轻寡母心底偶尔摇摆的愧疚,他就干脆把自己对盔甲刀锋的热爱全藏起来。
回回喊着厌恶从军厌恶习武,顶着一群人失望的目光,死死克制住想摸长刀的手。
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影响是深重远大的。
没有人知道——
他李二牛从出生那天起,看见盔甲长刀就比命还亲!
“我就这么装着演着,直到看见你。”
“我?”
梅淮安转头瞥了他一眼。
二妞眸底是藏不住的仰慕:“你跟我说过好多好多话,你让我看着你在山脚下一圈一圈的跑。”
“你一旦奋起,要担起的重任便比十个我都重,可你往前冲了,义无反顾,而我却犹豫不前,罔顾大义只念小情。”
“安哥,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有多重要,你看那儿——”
他抬手指了指夜空,梅淮安便也慵懒的移目几寸。
月亮旁边,有个熠熠生辉的星宿。
人们唤它为——
北斗引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