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要翻过这处山谷,他便能死在自家的疆土上。
可他爬不动了。
有人扯住了他的双腿!
一生忠勇的李将军被乱刀穿腹后,此刻正让身后乱兵们拽着双脚往辽东境内拖行!
他在心底呐喊着死也要死在渭北疆土上,可是老天不开眼!
他的手指紧抠在乱石地面,割的十指溢血!
他的身躯在地上被拖拽出长长血痕!
他的愤嚎能惊起片片秃鹫!
“主君——”
“老将给您报效啦——”
“老将回不去了——”
他僵着脖子扬首望向家的方向,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热切含泪的眸子望眼欲穿。
眸中的期盼足以越过千山万岭!
......
只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随着敌马扬蹄,他被狠狠的踏碎头骨!
至此,眸中的光便灭了。
“父亲——”
李怀安收到消息紧赶慢赶,望见马蹄下被践踏的那道身影喊的撕心裂肺!
他不管周围兵将的劝阻,决意策马自山谷另一方直奔而来。
单骑夺尸!
身为人子,绝不可能看着自己敬重的父亲尸骨无存,哪怕是叫他死在这里。
野部乱军们杀了李万福已经解恨至极,此刻瞧见领兵而归的李怀安便心生怯意。
乱兵领头大将当即挥手,边喊退军边叫人放了一阵毒箭。
......
之后的事情,便也不难猜。
李怀安抱着父亲的尸身,未能躲过辽东野部的毒箭。
野部毒箭凶猛至极,毒性根本无解,回来望京不久后就毒发身亡了。
虽说那一战渭北大胜,辽东新君也顺利清剿了野部乌合之众。
可渭北接连损失两员良将,实在是没有半点大胜的喜悦!
李万吉披麻戴孝一路哀嚎哭跪,领着寡嫂和幼侄出城迎棺。
当时的望京城里,丧布高悬悲嚎绕梁。
自那天起——
李氏宗祠里的烫金匾额似是蒙了灰。
再也不复昔日光耀了。
——
前堂里。
“就这样,李氏宗族逐渐没落,旁系几年都未有送子入营,李二牛是仅剩的嫡系,却也是...被李将军生拉硬拽来的。”
随着贺绛的嗓音落下,屋子里陷入久久寂静。
梅淮安听的心头难受至极,如果是五年前...二妞才十岁啊。
十岁的孩子亲眼看着父兄惨死,该是什么心情。
他想起了二妞在雪夜那天跟他说的话,当时没觉得太难受。
怎么此刻想起来......
——李怀安就是突然丢下我的,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安哥,你别丢下我。
——他中了辽东的箭,那半个月每天都在熬着蚀骨的疼,就为了多陪我几天,我就看着他一点点毒发日渐枯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