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薛氏觉得已经无所谓了。哪怕陆弘文刚刚说的话确实姿态放的很低,语气很轻柔,她也是不可能跟他回京去的了。
就微微的笑着说道:“回京做什么?我在这里住的挺好的。暂且一年半载的我还不想回去呢。”
薛氏从前什么时候忤逆过他的话?她在他面前向来就是柔顺听话的。
而且陆弘文做了这几年的官儿,身上确实有了些许官威,平日对着下属或下级官员的时候,那说话都是命令的口气,容不得他们有半点儿反对的意见的。于是这会儿听到薛氏竟然敢反对他说的话,陆弘文的一张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他声音也越发的冷了下来,“我都已经亲自过来通州......”
不过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薛氏给开口打断了。
“陆弘文,”相比较陆弘文的气急败坏,薛氏面上依然带着微微的笑意。甚至她的语气听起来还带着几分轻快之意。
“你说你虚伪不虚伪?”
“你今日到通州来找我,到底为着什么事,你心里明白,我心里也清楚。你若是一见到我就开诚布公的对我说明来意,我心中或许还会有几分觉得当年我的眼光并没有差到那样不堪的一个程度。但你现在却还是这般模样,我倒真是觉得,当年自己的眼光真的是,太差了啊。”
说到后来,薛氏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喟叹和惋惜之意。
你看这个人,到了现如今的这般境地,在她面前依然还是这般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自己这些年,到底是有娇惯着他?
薛氏的这些话只听得陆弘文面上勃然变色,大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氏却已经是懒怠理他了,直接开门见山的就说道:“我知道陛下已经下旨,将你贬为崖州通判,让你近日就离京赴任。我也知道你心中不甘自己的仕途就这般折戟沉沙,想要再次挣扎一下。但要挣扎,就免不了要求亲告友。”
“但正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你权势富贵皆有的时候,从前那些疏远你的所谓的亲朋好友全都靠了过来,奉承你,让你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可一等你落败了,这些人肯定是唯恐避你不及,又哪里会见你呢?更不说会帮你了。你这几日肯定就发现自己到处求告无门。这个时候你怎么办呢?于是你就想起我来了。”
“从前你贫窘之时,是我以我的嫁妆为你铺路,让你一步步登上仕途,平步青云,成为人上人。但你功成名就之后,却开始厌烦我起来。啊,是了,你不肯接受你的成就是由一个女人的嫁妆铺垫起来的,你也不想让任何人记得你贫窘之时的模样,所以你心里厌我,烦我,甚至巴不得我早点儿死了才好。这样你还能名正言顺的占有我的嫁妆,再将你心尖上的人扶正为你的夫人,到那时候自然所有的事都你的心,如你的意。可你却没有想到,我的命竟然这样的硬,你那般待我,我竟然还没有死,甚至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薛氏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面上一直都带着微微的笑意,甚至她的口吻也是轻松的。好像并不是在说她自己的事,而只是在淡淡的叙述着旁人的事而已。
但就这些短短的几句话,却是她二十多年的日子。
从她年少不过十六七岁的如花般的年纪,到她现如今已过四十岁的人生。
看呐,这些年她全身心的付出,都换来了什么?
好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