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多的穷苦百姓不惜举全家甚至是全族之力也要供出来一个读书人,哪怕只是一个秀才或者是一个举人,你那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说辞只适合少部分的几个人,大多数的人都是想要摆脱他们人人可欺的命运、无人做主的绝望。”
“都说士农工商,商人在最底层,可你看,那有钱的商人在县令面前都是趾高气扬的,为什么,你想过么?因为县令想要政绩,何为政绩,是走出来的读书人还有百姓手中的余钱,百姓手中的余钱何来,还不是从商人手中受苦受累赚来的,绕来绕去,钱、权还是最重要的,而既没有钱也没有权的百姓,几两银子就可以从他们手中买走家中养大的姑娘,儿子多的甚至也一样可以买走。而沾了‘皇’字的边,代表的不仅是钱还有权,因为所有人都在‘皇’字下面讨生活。”
“父皇他们明知道我没有做错,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云子悠觉得她阿娘想的…怎么说呢,有些太悲观了。
“小四,这才是我接下来跟你说的重点。”霍青青一改刚才的温柔与和颜悦色,面上全是一派郑重。
云子悠看着阿娘的脸色,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在皇上面前出现一次,他就封你为‘郡主’,你不会真的认为仅凭你画了一幅画,说了几句漂亮的话就可以了?阿娘不怀疑他喜欢小四的真心,因为阿娘的小四值得,可是那真心能给你换来一个人人都求而不得的‘郡主’之位么?你要知道康王府的郡主可是康王连续上奏一个月才批准的,到如今还没有封号。”
“这一切都是源于你父亲和你的大哥,乃至整个云家军,他们为皇上所用、守卫国之疆土,皇上一切的看重都是他们一刀一刀拼杀出来的,也是云家军众位将士一命一命堆积出来的,而皇上对你的喜爱本就不能排除这些原因,而这次和康王爷对峙起来,是,皇上有足够的理由站在你这边,可是却是在消磨皇上对云家的好感和看重,阿娘不知道这些什么时候会被消磨掉,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今生都不会看到,自古以来手握重兵的将军哪一个会有好下场。”
“父皇不是这样的皇帝,他不会的。”云子悠心惊,她竟然不知道阿娘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的是这样的心思。
“是,我承认康和帝现在是盛世明君,可是能防得住那些奸佞小人的谗言么?就这次户部尚书不是站在康王这边要求严惩你,那你又知道你父亲、你哥哥们又会阻碍何人利益,与何人结仇?我们不能等事情发生了再去弥补,只能未雨绸缪。”
“阿娘打了你,直接了结你和康王府的恩怨,即使你大哥打了那公子,康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站在他那边,因为你跟他受了一样的伤,你年纪小还占了些优势,他们也就不能再拿你的名声说事了。”
“再看,你们之间的纠葛解决了,只剩下那小公子强抢民女之事,此事可大可小,而皇上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也只是禁足一段时间而已,可有其他惩罚?在阿娘看来,也只是轻拿轻放而已,即使没有受伤,也不过受几板子就结束了,倘若你打的是个和你爹爹品级差不多的官家公子,不管他如何受伤,等待他的可能是更严厉的惩罚,但也不会有其他结果,你可懂?因为这是御下之术,恩威并济,皇上还需要他的父亲为朝廷做事,而一个升斗小民之事本就不是事,更何况并没有闹出人命来,所以你看沾了‘皇’字,或者有权者本就是一张‘免法牌’。”
“册封你为‘公主’,以义女的身份上了皇家的玉牒,表面荣耀至极,可也存了在康王之事上弥补你的心思在里面。”
云子悠完全懵掉了。
“阿娘看到你和微雨、李妈妈甚至府里的各个奴仆相处所表现出来的不一样,知道你是把他们放在和你平等的位置上,我本想等你长大一些慢慢教你这些道理的,可现在看来却是为娘的错了。”
“小四,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谈何平等可言!”霍青青语重心长地说道。
云子悠忽然觉得在春日宴那日自己所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阿娘,我……”错了,错在没有把这个时代的人与人的阶级性看得太重,错在忽略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诸多苛刻和轻视,错在把自己看的太重、太伟大,觉得以自己的位置可以帮更多的女子争取到更多的权利,可是她从未看清自己的地位是靠父亲和云家军的拼杀而来的。
康和帝是真心喜欢她的,就连皇后和太子他们对她的真心,她都感受得到,阿娘所说所想皆是最坏的情况,她作为一个后世而来之人,却忘记了残酷地史实,实属不该,更何况康和帝首先是一个皇帝,之后才能凭个人喜恶去行事。
阿娘率先出手打了她,显然是打了康王一个措手不及,康和帝或许还未来得及深想,过后想起来也只有感激阿娘的份,不然康王一路闹下去,难堪的不仅是康王还有康和帝,毕竟他们是亲叔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