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的随这对僧人走起来,陆泽便开始郁闷了,因为这些僧人走的太慢了!
他们每个都可以算的上是高手,却如同普通人一般在路上行走,速度不比一个上山打柴的樵子快了多少,又无人闲聊,让陆泽心里的十分憋闷。
只是过了没多久,陆泽就觉出不对,起初他还嫌这些僧人走的太慢,又无人闲聊气氛太闷,只是才翻山越岭走了半天一种发自内心的安稳感便油然而生,如此一来陆泽居然有种融入这支队伍的感觉。
一队僧人包括老僧在内都无人与陆泽闲聊攀谈,各人只是低头行走,到了餐点便出去化缘,若是碰到了荒郊野岭的无人地带,僧人们要么就取出随身清水干饼吃喝要么就干脆打坐念经不吃了。
这种完全祥和无争的状态是陆泽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置身这种环境当中,他心里的那一丝暴戾和躁动真的被消磨下去大半,甚至小小年纪居然产生一种要么就找一处风景秀丽依山临水的地方隐居算了的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才刚刚生出便被他掐灭,他知道外边的大环境是什么样子的,哪怕教官们没有明说,从之前的一系列行动当中也多少悟出一些,否则他也不会成为同学们眼中无时无刻不是急匆匆的模样。
更加上这次一次性斩杀了那么多敌人,又有那么多同学受伤身死,陆泽心里很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还没到时候罢了。
这般与僧人队伍同行了两天,具体走到什么地方了陆泽自己也有点分不清楚了,这天晚上依旧是在林中露宿,待所有僧人都睡下了,陆泽便准备起身离开了。
这两天的同行确如老僧所说,帮陆泽静心静气不少,心平气和之余,陆泽心里也便只剩下那唯一一个疙瘩一根刺没有剔掉罢了。
自觉再与僧人同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而为首老僧也不是个施恩图报的人,便准备自己安静离去不再打扰这些师傅清修。
只是陆泽才走出几百米而已,隐约便见前方有一人影,走进了看才发现正是那名带队的老僧。
老僧一手托钵一手拄一根金色禅杖正站在林间,仿佛早已知道陆泽会走这才在这里提前等他。
陆泽知道自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便上前行礼道:“大师在等我?”
“小施主,与你相遇也不是偶然,是受老友所托特地前来!”老僧笑容和蔼,话里的意思倒是没出乎陆泽的预料。
要说真的是偶尔碰到的,就连陆泽自己都不信:“不知大师这位老友是...”
“这个暂时还是不要明言好了!”老僧摇摇头,继续说道:“与小施主同行两日,看施主心情已经不再积郁难消,便知此行并非无功而返,只是小施主心中有结,不如再听我啰嗦两句?”
这两天同行,不要说这老僧,就算是队伍中其他僧人也是不言不语,搞的陆泽都不太好意思跟他们搭讪,这会看到老僧明显是有意开解他,也不矫情恭敬道:“大师尽管说,小子洗耳恭听!”
老僧笑笑,将禅杖与托钵都放在地上盘腿而坐,伸手虚引示意陆泽坐在对面,待陆泽坐下这才笑着说道:“我乃释门弟子,不敢说那虚妄之语,同行几日,今天便与小施主说一个故事,问一个问题好了!”
“大师请讲!”
“《坛经》有载,五祖弘忍一日唤门人尽来,要门人各做一偈,若悟大义便托付衣钵,传为六祖。弘忍弟子神秀做一偈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只是弘忍听后只道更作一偈,神秀上座数日不得。惠能目不识丁,请人一读神秀所作之偈,请一解书人于西间壁上题着:菩提本无物,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惹尘埃。”老僧说的极慢,一字一顿,将故事讲完这才抬头笑问:“敢问小施主,神秀与惠能孰高孰低啊?”
这个故事陆泽是知道的,同样也知道惠能便为六祖。
但是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陆泽有点没明白老僧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来问他,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这个...我觉得还是惠能的高一点。”
“六祖惠能目不识丁,却能与那无知老妇阐明佛理确实高妙!”老僧点头附和,接着便摇头道:“并非我故作深沉,此间高低还是由小施主自行判断,我就不打扰了!”说罢拿起身边的禅杖和托钵转身便走。
陆泽这边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老和尚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赶紧起身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明白,只是等他起来追过去的时候,不要说老和尚了,就连刚刚还在休息的僧人们都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陆泽心里这憋闷啊,干脆也不走了,几个蹦跳到了大树枝头,就坐在一根斜斜长出的树杈上托着下巴想着老僧给他讲的这个故事,揣测着老僧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腹诽着这个老和尚这个时候打什么机锋,让他在这白白浪费脑细胞。
倒是极远的森林当中,老和尚正与一位中年人并肩而立看着这边,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一头体型巨大的大象。
这中年人手中拿着一枚大红色的酒葫芦,仰头抿了一口笑道:“老和尚,你挖这么深的坑,这孩子能自己爬出来嘛?”
“何来挖坑一说!”老僧摇摇头,面带笑容:“此子心思通透,只是一叶障目而已,老和尚帮他一把。”
“那老和尚,我问你一句,神秀与惠能孰高孰低啊?”中年人笑呵呵的把老和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只是目标却换成了身边的老僧。
“在你我这里,自然是六祖高妙!”
“那他呢?”中年人指向远处坐在树枝上挠头的少年。
老僧只是笑笑,一句话都没说。
“哈哈,老和尚,你是真的有趣!”
坐在枝头的陆泽自然不知道此时有两个人正在拿他说事,只是枯坐在树枝上一边挠头一边想问题,就这么枯坐了一夜。
直到明月西垂,旭日东升,在温吞大日蹦跳出山脊的那个瞬间,陆泽突然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