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幕于历史的舞台,不免苍凉悲戚,不管你是否愿意,在时间的长河中总有一日会被淹没,能达到的高度为青史留名,不能跨越的是生老病死。
裴建军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显悲凉,说英雄迟暮有些过,说坦然逍遥也不适合。
内心带着小小遗憾,未曾登顶不管怎么说都是遗憾,场面话是场面话,放在家里放在心里的真实想法,哪里会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呢?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转了个弯,连老爷子都难得的给予了儿子承受这一刻的空间。
一线领导岗位上下来,说的伟大点是未能给老百性给社会做更多的贡献,说的狭隘点还有抱负未曾施展,离开那万众瞩目的舞台,无一幸免的遗憾傍身。
裴建军收拾了一下情绪,浅浅笑道,那股与遗憾并存的洒脱也不是装出来的:“算了,大家别想太多了,不就是退下来吗?总难免会有这么一天。”
“可,二哥,你今年才……”
裴欢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太能接受,二哥的年岁远还达不到退休的年限,甚至还可以在换届的时候再干五年,为何会如此特立独行?
“放心吧,这一届还是会干完,只是年后就不会安排一些实质性的工作了,主抓一些思想建设方面的工作,清闲一年的时间。”
裴建军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摸烟,在老爷子的书房内,过往他是不会如此的。
张浩从兜里掏出了烟,分别递给了裴老爷子、裴建军、贾平和贾海洋一人一支,很难得的,屋内烟雾缭绕,老爷子也破例抽了一支烟。
一直以来他都不曾戒烟戒酒,只是控制到量很少很少,偶尔抽上一支,也别有一番滋味,最起码对生活还有一些物质的需求,有所求的人,生命力才更旺盛。
裴裴推开了书房的门,让烟雾尽快散去,几个男人抽了一支烟后,残留的醇香味道弥漫整个书房,当裴裴重新关闭那厚重的房门时,贾平已然做出了决定。
“爸,我习惯了在野战部队,这半格提上去,我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卫戍京畿,还会有希望的。”
裴欢本以为丈夫会选择提升半格,从正军级上半格,来到军队中枢机构,这本是好事,孰料丈夫一开口竟会选择平调,她不解的望着丈夫,不知道他是作何想。
听他的解释明了却也不认同,从副职到正职就没可能吗?那在野战部队到大军区级,更是不可能。
“你想好了?”
裴建军轻声问道。
“嗯。”
贾平点头,一本正经,丝毫不躲避妻子那质问的目光,他相信,马上老爷子就会给出答案。
果不其然,已经有些困乏的老爷子轻轻哼了一声:“后年,挺关键的,现在的状态卫戍京畿虽不是重中之重,却也一定是储君要争取的对象,这一步,走的更智慧些,不过也难把握一些,成为心腹,并不是那么简单。”
“爸,我想试试。”贾平迎上一句,丝毫不退缩。
“那便,试试吧。”老爷子撑了一下身子,贾海洋和裴裴连忙上前扶起老爷子,送他回房休息。
书房中,裴建军看了看妹夫,笑道:“我给你安排安排,你在京城别太活跃,卫戍京畿的一把手,你该有自己的气度。”
贾平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嗯,二哥,我知道。”
张浩挠了挠脑袋,迈步走出书房。
“喂,张浩,大姑父的选择你觉得如何?”贾平主动开口拦了一下,俨然将张浩摆在了能够同等对话的位置上,这让本就疑惑的裴欢又升起淡淡的不满,丈夫这是怎么了今日。
张浩愣了下,站定脚步,顿了顿才回转头,依旧是挠头的姿势:“啥正啊副的我不太清楚怎么个过程,但手握一方权柄和纯粹的配合工作,换做我肯定是选择前者,至于级别,我没觉得到了肩膀上有了金豆豆后多寡区别有多么大。”
“哈哈哈……”裴建军和贾平同时笑了。
………………夜幕,繁星点点,温暖的房间中,老夫老妻的贾平和裴欢难得住进了一个被窝,隔着睡衣依偎在一起,裴欢也难得小鸟依人,别看年过五十包养的非常好,这份小鸟依人不会让人觉得作呕。
“我还是想不通。”裴欢依旧耿耿于怀。
“很简单,为五年计,到委员会合适,可我最少还有十年的时间,做好了更多,卫戍京畿,重中之重,是可以在特定时刻参与决策的,所提出的意见也是会被上面重视的。”贾平点了一支烟,望着窗外的星光言道。
裴欢皱着眉头反复揣度这句话,这也是她的习惯,贾平本可以说的更直白些,但她无法接受,习惯了云里雾里的感觉。
眼睛一亮:“你是说……”裴欢指了指天。
“有可能不确定,二哥的意思是帮我安排进入他的视线,利用一年多的时间来稳固卫戍部队,做得好对方又愿意接纳我,今后的十几年中,未尝不会更近一大步。”
贾平的雄心万状,那已经快要随着东南安逸生活磨灭的野心,重新浮现出来。
裴欢很高兴,她突然间发现,似乎自己并不需要证明什么了,丈夫也也可以踏得更高。
“小欢,跃进的事情百分百拍板了,今后裴家这面旗帜就是他,你们是姐弟,别弄得太生份了。”贾平公私兼顾的提醒了妻子一句。
“我知道,我这边都是小意思,做得再好也要差上几步,你好好努力,咱么以后未尝不会执掌牛耳,只是你和跃进二人?”
裴欢沉浸在丈夫未来宏伟蓝图中,这也就是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丈夫,兄弟姐妹都要争上一争的性格,不甘落于人后。
贾平没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到了那个层次,早已不是单纯派别分之。
能这样,也算不错了,妻子就这性格,能让她暂时摒弃成见,不容易了,最起码在自己成功之前,她不会针对家中的任何人。
………………第二天一大早,张浩准备告辞离开被老爷子阻止,让他在京中多住几天,他不明白老爷子所为何故。
几十个小时之后才知晓,老爷子在这一段时间,主动打了三个电话,还健在的上一位,在位的顶峰,未来的顶峰。
没人知道这三个电话的内容是什么,不过却有人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老爷子以裴家的名义对外宣布,年后,日子定好了暂时不对外宣布,张浩和裴裴将正式举办婚礼结婚。
一辆大的房车,两辆军车,组成了一支特殊的车队,从京城出发,前往东北腹地,天空飘洒着雪花,大地银装素裹,车子行驶的速度非常慢,在高速公路上的速度也没有过百。
“爷爷,二伯他们……”
“放心,我说了不让他们送,他们就不会送。”老爷子穿着一身老式的冬季军装,类似的衣服如今在国内比较穷困的乡下还能见到,城市是彻底见不到了。
这身衣服,他已经保存了二十多年,自从恢复了军衔制之后就没有穿过,踏上向往又害怕的旅程,他突然想到了这身衣服,觉得这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张浩挠着头,当年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老爷子放在了心上,此时此刻还要履行。
前往东北,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当年从东北过来的老兵不多了,裴老爷子要学着张老爷子真正的回归山林之间,享受真正清静的日子,将所有的过往全部放下。
这种执拗也就只有他这般身份才敢为之,没人敢去阻拦,人老如孩童,性格方面会变得特立独行执拗的没有道理可言。
所有裴家人只好给老爷子定了一个约法三章,身边医护队伍得带着,安保力量得带着,遵医嘱服药吃饭。
儿女们的关心老爷子领受了,他的执拗实现了,却将张浩和裴裴给装了进去,这一次就连裴建军看向张浩的目光中都多了那么点责怨,老爷子九十多了,跑到山野小镇去居住,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差,能行吗?
张浩除了郁闷二字之外再无其他,坐在车中的椅子上,郁闷的看着窗外。
还是轻装上阵的裴老爷子心情不错,时不时会开解张浩几句,似乎新鲜的出行让他心情愉悦,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