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崖一夜睡的翻来覆去。
几次在黑暗中翻下床,赤脚走到梨木书桌边,想伸头去看看门口跪着的身影。
但是每次到了窗边又逼着自己回来重新躺到了床上。
就这样来回数次,一夜都没有睡着觉。
最后快到凌晨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恶狠狠地对着床上帷幔骂了句脏话,然后起身又“咣当”一声摔开了门。
檐下灯笼未熄,把苍暮孤单的身影投射在沈云崖的脚下。
苍暮缓缓抬头去看沈云崖,嘶哑着声音轻轻喊了声:“哥哥。”
喊完了又低头去看沈云崖赤着的脚。
“哥哥,穿鞋子,夜里砖上凉。”
话说完,他下意识伸手去碰了一下,指尖却在碰到沈云崖的一瞬间猛地收了回来。
脚是暖的,凉的是他的手。
沈云崖一脚狠命踹在他胸口上。
苍暮没躲,也没有运力挡,结结实实受了一脚,后仰着就倒在了地上。
他捂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又跪起来爬到了沈云崖的脚边。
还是直直的跪着。
沈云崖抬脚又踹!
苍暮再次倒在地上,爬起来,又跪到了沈云崖的脚下。
沈云崖一言不发,再次一脚踹出去。
他就是力气再普通,但到底是那么大一个成年人,这样不余遗力的踢出去,换个普通人过来,至少能要人家半条命了。
苍暮再一次倒在地上的时候,嘴角洇了一点血出来,他不声不响用手背擦了擦,看都没看一眼,又跪到了沈云崖面前。
沈云崖垂着头看他。
苍暮的目光落在他脚上,慢慢抬起头,“哥哥,穿鞋,你脚会疼。”
两人对视,彼此都不后退。
沈云崖终于开口说话:“苍暮,你不吃不喝,是在赌我会心疼你对不对?”
苍暮坦荡地承认:“是。”
“你到现在还是这样!”
苍暮又抬手抹了一下唇边。
“所以即使开始的时候全是心术和欺骗,即使我现在如此的愤怒,你也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哥哥,后悔只适用于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苍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不悔。”
沈云崖轻轻的摇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跟我一开始就是彼此坦诚,一同培养起这份感情?”
苍暮就那样抬头看着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哥哥想什么呢?你我本就是世俗不容,若这份感情我有,哥哥却没有,离王府还会有我一席之地吗?”
“你连试都不曾试过!”
“我不过是要寻找最稳妥的一条路,哥哥说我利益权衡也好,说我处心积虑也罢。我不在乎,只要哥哥是我的,我全都不在乎!”
沈云崖拳头握的越来越紧。
太久没有喝水了,苍暮的嗓音透着血色。
“何况,本来就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哥哥向来越得不到的东西越珍惜。我若是一开始就暴露了本心,怕如今的我们,可能已经覆水难收。”
沈云崖盯着他,问道:“你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在我这里是不一样的对吗?”
苍暮轻轻的一笑,那笑容映着他唇边的血色,透着凄清的凉意。
他跪在地上,看着高处的沈云崖。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脏兮兮又瘦又弱的小孩,在尘埃之中抬起头,看见从富丽堂皇的车里走下来的金枝玉叶。
他那时候拘谨的想把自己缩进泥土之中,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