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崖把手里的鱼篓送到陈时面前,里面就一条巴掌大的鱼。
“我连着在这个钓点几天了,每次也能钓几条,就今天最少,这不实在坐不住了,想回去歇歇明天换个地方。”
陈时看着他脸上白皙柔软的肤色,说道:“殿下都来几天了?倒是看不出来殿下是喜欢钓鱼的人。”
“我哪里是喜欢,晒死了,不过就是苍暮嫌我闹腾,说以后要是还这样实在就太不像话了。非要我修身养心,说钓鱼最好了,我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试试。”
陈时一听这话,倒是一点疑虑没有了。
他连声应和道:“小国师说的对,钓鱼最能养人心性。老夫也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这些年啊,就看着这湖水里的鱼儿,一颗心就这样慢慢沉了下来。”
“我耐着性子钓了几天,倒是真的找到了不少趣味。自己钓的鱼,就是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陈时看着沈云崖,欣慰地点头,“有小国师在身侧,殿下如今果然不一样了。”
沈云崖点点头,“多亏苍暮,良师益友。若是身旁至今无人指正,怕是歪路只会越走越远。”
“好一句良师益友!”
沈云崖垂头笑笑:“我把陈大人当长辈,才说这些话。离王府的情况,大人也知道,没有陛下的关照,我们就只能自己野蛮生长。路自然不像是其他哥哥弟弟们走得顺畅,所以多一些错路。不过没关系,就当人生的经验教训了,轻狂过也算不枉少年。”
陈时看着他侃侃而谈,想起早朝上恨不得全程闷不吭声的那几位,一时间悲从中来。
“陛下真是,真是......”
沈云崖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怨怼。
“大人不用焦虑,我有良师益友,哥哥们也有自己教导有方的老师,只是需要假以时日而已。”
陈时摇摇头,“哪里能跟小国师比,殿下们的那些老师,个个藏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带着吃喝玩乐样样不落,如今这样的局面,这些人的责任不小!”
沈云崖笑道:“大人如此说来,我如今反倒成了幸运的那一个。不过我朝惯例,皇子们分师而学,以备各有所长。这个制度,是太祖皇帝定下的 ,对于当初大昊初建,百废待兴,人才紧缺之时,有它非常出众的地方,利于快速找到皇子们擅长的领域进行安置。太祖之治对我朝影响深远,所以后续沿用的制度颇多。但是如今大昊已百年和平,大家已然忘记了什么是颠沛流离,习惯了安于享乐。如今分散而学,反而使众人没有了斗志。”
陈时看着沈云崖,离王殿下让他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了,简直是一个又一个惊喜。
“殿下请继续说。”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看大人忧愁,说一点自己的小见解而已。”沈云崖谦逊地说道,“大昊如今好老师不多,就像太傅,太子有了太傅,怎么也不会拱手让人的。但是这种垄断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如果统一设置学堂和课程,相同的老师教学,就可以有统一的标准检查出各人付出的努力。这样效率会高很多,两三个好老师,就能带出一堆好学生了。”
“殿下说的对!”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大人,我不信一直到如今都没有人想明白这个问题。说到底,还是各家利益纠葛,殿下身后的老师们,各自代表了朝中一派,轻易动不得。不过现在还好,各位皇子们都成年了,该有的利益纠缠也缠的足够深了,弄一所学堂,总归现在是动不了各方利益的,所以阻力反而会小点。”
沈云崖脸上褪去笑容,诚恳说道:“但是对于大昊未来,这是又一个百年的根基。”
湖边静谧一片,只有远处树枝上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陈时一张风吹日晒的老脸,看着沈云崖处之泰然地带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年轻的脸庞上是倾城的颜色。
这颜色,导致他被遗忘被排挤,他也许哭过闹过癫狂过。
但是如今,
他却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长成了最坦荡大方的一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