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眼里,拾玉是第二个海棠公子。
可是笑话,拾玉从来不是宋浮生,最不会的就是屈服。
蜉蝣得知拾玉又不换宋浮生了,气得摔掉了面前的茶盏:
“宋浮生,你们是觉得我很好戏弄么?当年海棠公子再名盛又如何?你如今已人老珠黄。你看谁还点名要你?”
蜉蝣的眯缝眼,盯着拾玉:
“我只要他。别的免谈。若不能接受皮肉,我可以打造他卖艺不卖身。”
拾玉突然做了个绝望的决定,他问宋浮生:
“宋浮生,你怕死么?”
宋浮生疑惑的看着拾玉,摇了摇头。
拾玉就握住了宋浮生的手:
“其实,我们还可以选择去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一无所靠,背无依仗的人,其实不想挣扎了后,还可以选择去死。
拾玉看着蜉蝣:“如果我们不要死契了,我们还可以选择去死。”
死亡,有时候,意味着自由。
宋浮生忽然笑了:“好。”
蜉蝣被他二人气得发抖,也忘记了喊有匪阁的护卫拦住他二人。他瞪着执手离开的宋浮生和拾玉:
“你们以为死那么容易?你们以为不要死契就能自由?天真,可笑!”
离开有匪阁,拾玉就放开了宋浮生的手。
他不愿宋浮生再糟蹋自己,也不愿自己屈服有匪阁。
所以他决定带着宋浮生去死,而宋浮生也没有拒绝他。
就这样吧,离开这操淡的世界。
死了之后,下辈子再重来吧。
不,如果重来一次,还是苦海地狱间的话,不如不来。
宋浮生道:“小石头,我们最后再看一看沧月城吧。”
“好。”拾玉不知道这腐烂的世界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答应了。他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像是因违背了什么誓言,而感到懊悔和痛苦的自责。
宋浮生带着拾玉逛了大半个沧月城。
沧月城依旧繁华,从他六岁闯进来的时候,就没变过。
高楼红瓦,东西南北街,漂亮的姑娘,俊俏的公子,熙攘的集市。
奇怪,为什么八年过去,沧月城还和从前一样呢...
黄昏的时候,望着夕阳的金光落进宋浮生的白衫上,那株无香的海棠突然就娴静起来。拾玉感觉到了浓烈的悲伤。
手腕上传来一阵断骨的疼痛,拾玉抬起手腕,就看到了手腕上有一只密实的白色镯子。
中央浮雕起一块类似于龙头的云朵花纹,云朵里是一滴极浅的红色,那红色晕染开来,渐渐灌满了整个圆环,突然消失。
过了一会儿,那一滴红色又冒了出来,定格在原地,像漂亮的水晶。
拾玉心里奇怪:“我什么时候买了一只镯子...”
他疑惑的时候,宋浮生就站在卖风筝的摊子前:
“小石头,买风筝么?”
拾玉摇了摇头:“你若想买,便买吧。”
他突然想远离宋浮生...
转过身时,就被人撞到,那人反倒先开口骂:
“谁家的小子,这么不长眼!”
拾玉皱眉,他倒是不介意死前再搭上两条性命。
一个老者的声音从那人身后传出,却是从一个轿子里发出来的:
“住手。”
轿子上锈满了金丝,非富即贵。
拾玉定定的看着那顶轿子,宋浮生就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却是向轿子的方位先行了一礼:
“周老。”
老者听到宋浮生的声音,就拉开了轿帘,露出一张干枯的脸皮和蜿蜒的脸部纹路。他大约是真的很老了,说话都有些微微的涎水:
“是海棠啊。我们有许多年不见了吧。你还好?”
宋浮生没什么表情,却很恭敬:
“托您老的福。还好。”
老者浑浊的目光望向拾玉:
“他是...?”
宋浮生没有回答。
老者却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拉下了轿帘。
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一群人跟在抬着的轿子后面走了。
过了片刻后,那跟轿的一群人里,有个家丁模样的人,朝宋浮生跑了过来:
“我家老爷挂念海棠公子。若海棠公子得空,还请去略坐一坐。”
待那家丁远去后,拾玉问宋浮生:
“你...从前的恩客?”
宋浮生没有回答,拾玉当他默认。
拾玉道:“都要死了,赴请做什么?不去了吧。”
宋浮生道:“我...还是要去。”
拾玉冷笑了声,他白色的袍子飞扬了下,就消失在了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