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孟守行出殡。
又三日,朱威出殡。
道门、佛门发动府县十几家寺院,数百名弟子,连做七日法事,超度亡灵。
这期间一件小事,朱文武从洪义书院退学。
一件略大的事,三门总教宗府的指示下达。
佛门依旧是罚银,藏云寺因寺院被毁,单独免去。道门法事过后,全部跪香三日。
孔府和孟府弟子依旧是吃斋抄书,由孟守礼接任洪义书院掌院一职。
三门总教宗府统一口径,九龙峡谷外法阵留存,由本地弟子加持维护,总教及宗府弟子撤回。
朝廷那边,吏部公文下发,谢廉、刘直留任,不许辞官调任,只罚俸一年。对百姓则有赈贷、劝分等安抚赈济办法,以保证百姓生活,农事进行。
自此,一切尘埃落定,邢州又恢复了平静。
这日,谢廉正在府衙办公,监察御史高霖登门。
二人见礼,坐下饮茶,几句寒暄过后,高霖道:“谢大人,这夏至都已过去好几日,百姓粮食已经种下,天旱无雨,如何是好?”
谢廉苦笑道:“高大人,我连这人间一隅尚且治理不好,哪里管得了天上的事。”
高霖道:“不是那个意思,因为疫情和天旱,与往年相比,这夏粮麦谷收获也才三成,若秋粮再欠收,百姓何以度日。”
谢廉道:“高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正在苦恼,莫说你我,京城各部,内阁,乃是皇上,无不为此忧心。”
高霖道:“我听闻,今年以来,北方各州各府,无一不是如此,却不知哪里得罪老天了。”
谢廉顿时有些不悦,他之前与儒门勾结,想趁着尸鬼之疫发笔横财,而后辞官回乡,摆脱这世道官场,谁知钱财不翼而飞,辞官也未成功,还被罚俸一年,甚是沮丧,这高霖倒是装傻充楞,言语揶揄,更是讨厌。
想到这里,谢廉便道:“高大人不必多心,想来瘟疫过去,民心安定,不出三日,定然天降甘霖。”
高霖道:“噢?谢大人如何知道?”
谢廉道:“甘霖在天,即在高处,若能垂眼,岂不是落地成雨。”
高霖听谢廉拿自己名字打趣,也不恼怒,只起身道:“谢大人诙谐,老朽自当低眉拜首,以求上天怜悯,护佑苍生。”
说罢高霖深深作揖,眼睛似要垂在地上。
谢廉有些汗颜,也起身作揖道:“高大人言重。”
高霖不再言语,告辞离去。
送走高霖,谢廉捻着胡须沉思良久,便招呼两个衙役跟随,去到府衙牢狱。
进门入院,拐入一个黑漆木门,进到一个窄院,右侧一排是寻常牢房。
左侧有一黑漆木门,不到五尺高,门上钉满圆帽铁钉,门头上有一巨大狴犴兽头浮雕图案,看起来威风凛凛。
弯腰低头进小门,经过道,进到一个更小的院子,里面有左右各有两个牢房。
这里便是死牢。
狱卒打开一个牢门,谢廉进去。
只见这牢房里甚是整洁,窗户也比别的牢房大了不少,光线也明亮许多。
里面只有一个犯人,便是之前押运赈济钱粮的粮官。
粮官躺在一尺高的砖台之上,听见开门有人进来,既不起身,也不抬头,只说道:“说了我不吃饭,省下粮食给百姓吧。”
谢廉道:“还不到开饭时辰。”
粮官听出谢廉声音,忙起身施礼道:“知府大人,犯官失礼了。”
谢廉道:“怎地不吃饭。”
粮官道:“早晚杀头,不如我先饿死,免得糟践粮食。”
谢廉听了一言不发,给狱卒衙役使眼色,让他们退了出去。
而后谢廉才道:“我知道罪不在你,你也不要赌气,饭该吃还要吃。”
粮官道:“大人,不是我赌气,有罪的何止我一个,偏偏杀我的头。”
谢廉道:“我都知道,让你受委屈了。”
粮官闻言掉泪道:“大人,如今也不说委屈不委屈,大人若念我礼敬周全,尽心办差,代我看顾家中一二,我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感念大人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