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郎昨夜怕学生又偷跑出去,一直盯着谢仲等人。
天刚黑谢仲就要跑出去,被萧玉郎抓了现行,谢仲说了实话,是要去府衙偷听他们议事,被萧玉郎撵回去睡觉。
萧玉郎一直不放心,盯到凌晨才睡下。
睡了不多久到清晨,虞夫子派沐恩将他叫了起来,告知他昨夜议事结果,决定上半日课毕便放学生归家。然后派萧玉郎出来调查鬼门一事。
萧玉郎走在邢州的长街上,腰上挂着那个伴他多年的酒葫芦。葫芦是空的,人也是空的。
他就像一个空了的人,每天与这个世界逢场作戏。
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他也像那些少年人一样,充满了活力。他想起书院的学子们,不由得笑了笑。年轻真是好,会为了琐事忧愁,也会在人间找快乐,而不是为那些所谓的大是大非,名利权欲而费尽心机。
他已经很久没有快乐过了。
他刚三十五岁,心却像一处废墟。
人生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也在不知不觉中苍老。那些少年也会有这一天,他只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些。
所以要打起精神,他晃了晃酒葫芦,斜眼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几个小乞丐,心想,前提是得有酒。
花间酒庄,林大业早已起床,张罗这诺大酒庄,后院酿酒堆货,前堂售卖,亦有肉食菜饭,底下七八个伙计,十几个酒工。他还是日日忙碌,凡事亲力亲为。
就说这前堂的门板,每日都是他亲自拆卸安装,他说一做这活,心里就安稳几分,每天早上拆开,一日心情舒畅,夜里封上,便能睡个好觉。
他自诩一生两个爱好,乃是酿酒、养鸽。他曾说,酿酒如生子,而养鸽如养儿。不甚恰当的比喻,毕竟生孩子也不用几十个酒工伙计搭手,而养儿子也不是天天拿去比赛赌钱。
此刻,林大业手里抓着他最喜爱的那只鸽子,兀自走到前堂,看到妻子文娘在擦拭柜台,摆弄桌凳,那门板却没有拆动。
林大业过去,将鸽子放进柜台上的鸽笼,挽起袖子,吐口唾沫,刚拆下第一块封板,就看到一个酒葫芦递了进来,接着就看到萧玉郎。
林大业不敢怠慢,放下封板接了葫芦就喊文娘去灌酒,把酒葫芦递给文娘后,他继续拆封板。
文娘接了葫芦自去打酒,笑着招呼道:“二先生今个没课啊,这么早就来了。”
萧玉郎道:“今儿放假。”
文娘道:“学子们放假不,我家书鸿今日是不是就回来了?”
萧玉郎道:“他们晚些,书鸿午时就该到家了。”
林大业不解,问道:“怎地今日放假?”
萧玉郎似没听到林大业问话,他用鼻子嗅了嗅道:“林掌柜,今日沽的可还是春露?”
林大业道:“二先生好嗅觉,正是春露酒。”
萧玉郎道:“春露秋霜,夏卿冬皇,林掌柜,这夏日将近,也该换酒了。”
林大业道:“不忙,还有几日才立夏。”
萧玉郎道:“林掌柜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卖起酒来,跟我师哥教书一样古板,一季只卖一种酒,散客只卖三两壶,多买还不肯卖,雷打不动的。”
林大业道:“我怎能和先生教书相比,就是这酒醉误事,酒多伤身,您想想看,逢年过节,哪次少了喝酒闹事、打架斗殴的,还有那直接喝到一命呜呼的,酒能助兴浇愁,也能伤身误事,不贪杯才算好东西。”
萧玉郎道:“你可少说一样,喝酒不仅误事伤身,还能乱性,你滴酒不沾,是不是以前酒后乱性,被林夫人罚了一辈子不许饮酒?”说完看看店内身材臃肿的文娘,哈哈大笑。
林大业强笑道:“二先生说笑了。”
文娘权当没听见,打好酒把葫芦递过来,道:“二先生,酒打好了,一会记您账上。”
萧玉郎接过酒葫芦,手感比一整壶寻常重些,知道文娘又偷偷给加了量,他自收了不言。
林大业嘱咐道:“这几日的酒烈得很,二先生若是去办事,还须小口慢饮。”
萧玉郎道:“知道了知道了,越说越像我师哥了,告辞了。”说罢喝了口酒,悠哉悠哉的离去。
林大业返身回店里又放出鸽子拿在手里,他抚摸着鸽子的羽毛自语道:“这三位先生,一个古板,一个放荡,一个阴冷,还是老夫子和气。”说罢摇摇头,继续摆弄鸽子。
妻子文娘听见,就数落他道:“就你话多,他们虽然各有各的脾性,可你要记得,他们个个文武双全,为人正直磊落,又都是我儿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