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时光,苦乐参半。
苦的是学业繁重,身心俱疲。乐的是二三好友,感情日笃。
石长生寝舍四人,没多久便无话不谈。
这是石长生第一收获亲如手足的友情。
与他最要好的便是韩松,二人都是贫家子弟。
韩松身世可怜,却天性乐观,每日精神焕发,一得空闲便帮先生料理事务,照顾关心同窗,俨然成了半个主事管家。
韩松有时也会黯然神伤,想来还是放不下父母之死。
林书鸿是个雅俗共赏的人,他学业很好,亦爱俗事。既擅经史文章,诗词音律,弓马剑术也不错,亦会算账、酿酒,跑堂,做菜,还会斗鸡走犬,六博蹋踘那些游手好闲的游戏。
初入书院时,他与谢仲还多争吵,不久之后便如亲兄弟,谢仲请出珍藏玩意儿,偷偷游戏时,反而与他玩的最多。
谢仲无疑是最有趣,他在课堂上每每语出惊人,先生道:“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意思是,如今所谓的孝,只是说能够赡养父母便足够了。然而,就是犬马都能够得到饲养。如果不存心孝敬父母,那么赡养父母与饲养犬马又有什么区别呢?”
谢仲便道:“犬马焉得嫖娼纳妓乎?”
石长生知道,他始终对他父亲娶妓女进门耿耿于怀,其实是思念母亲。
先生可不管这个,只是一顿戒尺伺候。
谢仲每个月都要被先生打三五次,遇上孟伯代为上课,被揍得更狠。
他却是屡教不改,年幼时还只是贫嘴贪玩,到十四五岁已经夜里翻墙出去吃喝嫖赌。每每让其他三人陪他出去,石长生、韩松从来不去,还多劝诫,只林书鸿偶尔同他出去放纵一次。
石长生常常觉得自己太普通,不如韩松乐观豁达,不如林书鸿样样精通,更不如谢仲百无禁忌。
韩松却是说过,石长生是最幸福的人,不像自己孤苦,天性乐观难掩其伤,不像林书鸿自命清高又出身世俗,也不像谢仲看似是个富贵闲人,纨绔子弟,却因半途失去亲情而有意放纵。
石长生一笑,他出身山村,自小无父,也曾身陷妖谷,也曾被恶人逼迫,说起来其他三人的心事,他多少也能感同身受。
学生们偏爱武课,韩松素来练剑刻苦,石长生有横练功夫为底,更是早早开了灵犀,可谓事半功倍,林书鸿与谢仲也有天分,是以,四人的兵法剑术比旁人高出不少。他们四个的圣光剑都已练到玉白色的上品君子境级别,
石长生便是如此,在书院待了几年,日夜攻习文武,逢短假有时会去找石虎,石虎已经练了好几年的武,虽然比不上灵修之术,勤奋刻苦之下,金刚横练的功夫已经到了武师级别。
逢长假,石长生则回石头村,家中一切都好,外婆母亲还是种着那几亩地,外公虽然五十多岁了,身体依旧硬朗,还是每日进山打猎,想为女儿外孙多攒些钱财。
杨姨还是对他亲切,每次去了定要留他吃一碗饭,顾姐姐随着年纪渐渐出落,与他见面时,多了些许别样感觉。
不知不觉过了七年,石长生十五岁,韩松、林书鸿、谢仲十六岁。
太平十五年,书院决定,三月十五为第一批学生授君子冠。
三月初一这日,颜枢讲书完毕,便在课堂上将加冠一事公布,说出名单,只有石长生寝舍四人。
加冠君子实在是莫大荣耀,首先是从书生白衣白冠,变为君子灰衣灰冠,其次可代先生授课,教授年幼学生,若此时离开书院,也可开馆收徒,最后是可随身佩剑,行走江湖。
四人自然欢喜,谢仲更是将书本扔到天上。
颜枢训斥道:“仲儿,你是第一个入学,当为同门学子之表率,如何这般轻浮。小心我的戒尺。”
谢仲接回书本道:“过十几日便不再是白衣书生,顶着先生一次打,也要放肆一回。”
颜枢摇头,又宣布一事道:“明日清明,放假一日。”
此言一出,课堂二三十名学生都欢呼雀跃,将书本抛了。
颜枢特意嘱咐四人,明日不要远走,夜里回来,然后说了声下课,便离去了。
四人回到寝舍,难掩心中欢喜。
林书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谢仲道:“书鸿,明日咱们找个地方庆贺一下,不如去你家吃酒。”
林书鸿道:“明日清明,庆祝什么,我要上坟去,中饭可以在我家吃。”
谢仲又对韩松、石长生道:“你们二人呢?”
韩松道:“我也要去上坟。”
石长生道:“松哥,我陪你一起去。”
谢仲道:“那我也跟你们一块。”
林书鸿道:“你不回家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