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酒坛大饮了三大口,接着又捉一支新笔,抬手便写,片刻诗成,曰:
春时院落秋时风,月色澄明浣箫声。
欢场金樽迷如梦,巫山玉床寒似冰。
娥妆浓淡难为伴,孤星明灭自飘零。
欲书旧事浑无力,狼尾龙筋握不成。
萧玉郎丢了笔闭上眼道:“这首就叫,弃人歌。”
再看台上乐师已经奏乐歌唱。
雅堂中,龙钰听了更是心烦意乱,心中嗔道,我看他是每日饮酒作乐才丢了力气,哪是故人旧事拖累。
白浪在旁对李无疾道:“萧先生的才气果然繁茂峥嵘。”
李无疾道:“此话不假,毕竟当初在洛城,萧先生就已才名动世,无人能比。”
白浪道:“可惜…”
李无疾道:“可惜什么?”
白浪道:“这一词一诗虽然好,只是格律上有些瑕疵。”
李无疾道:“纵情恣意,何必细究。”
白浪道:“不然,那第一篇词也就罢了,这第二首诗分明走七律的路子,偏偏又合不上律,说是古风又不够随意,所谓诗如其人,想来萧先生看似洒脱,其实也落了窠臼。”
李无疾道:“听君一言,如醍醐灌顶。”
龙钰这次却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一唱一和,难道萧玉郎对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没有难言之隐又怎样,她所在意的又不是那些。
这时戏台上是萧玉郎的独角戏。
孟守行已经不再言语。
春娘却道:“我看萧先生还有力气,不如再将旧事写一写吧!”
众人又起哄: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
萧玉郎苦笑两声,眯着双眼,手臂撑着手指,来回晃着道:“旧事没有,旧恨新愁却太多了。”
说罢睁眼,捉笔落墨,字字随意,句句扎心,一篇短辞黯然成书,曰:
世之滥,繁华三千,污秽十万。
心之乱,喜怒哀乐,柴米油盐。
生于斯,来者不谙,往者不谏。
死于斯,根由莫问,顺其自然。
人之憾,明月圆缺,人情冷暖。
泪之咸,红豆垂枝,西风送雁。
生于斯,长乐未央,忧思难断。
死于斯,泣谁青衫,费谁想念。
君不见,青春一梦随风去,花开花落已千年。
君不见,伊人无奈秋水穿,明珠有泪忍相还。
情何以堪,且道
缘之浅,云缀苍天,雨刺寒潭。
我之魇,指点江山,画你容颜。
生于斯,苦海无边,回头无岸。
死于斯,亦悲亦喜,不嗔不怨。
…
萧玉郎丢了毛笔、酒坛,倒在戏台之上,嘴里喃喃道:“这首就叫,醉生梦死歌。”
此文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心悦诚服,顶礼膜拜。
台上乐师都不知所措,这一首如何谱曲。
春娘看看那文字,又看看萧玉郎,心中有所感。
非是醉生梦死,而是生死之间,苦不堪言。
琵琶声起,春娘自弹自唱。
清脆的琵琶声,烘托歌声的优美婉转,带着漫漫离离的哀伤,回荡在这人间欢场。
在场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雅堂内,白浪叹道:“这才是萧玉郎。”
龙钰听着这歌声,心口巨震,瞬间思绪回到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