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排是各民间门派和小商小贩。
五六七排则是好事百姓,闲杂人等舍了银子赚个消遣。
也有一些人早早定了二层春房,此时站在楼廊栏杆处。
龙钰一眼就看到了萧玉郎。
如熊熊波涛上的一叶孤舟,又如漫漫荒野中的一座残碑。
他总是这么扎眼。
龙钰扭头瞅了李无疾一眼,李无疾若无其事,他自然知道,这种场合萧玉郎必定会来。所以他拼了以下犯上,也要费尽口舌将龙钰哄骗过来。
好在雅堂在高处,龙钰心中稍安,只看有什么好看节目。
萧玉郎悠悠转醒,浑然不觉这一厅热闹,只摸了酒坛,倒酒自饮。
片刻,春娘上台。
台下一阵叫好。
只见她头发束起,一身锦衣男装,还披了那件萧玉郎赠送的狐裘,颇有几分俊美风流的气质。
春娘手持折扇,迈着四方步来到戏台中间,合上折扇,示意在场宾客安静。
四方静下,春娘开口道:“感谢老爷老板们捧场,若没有各位关爱照顾,我幻春苑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祝大家玩得开心,今夜不醉不归。”
台下又是鼓掌拍桌,起哄叫好。
春娘退下,舌倌上台报:“开戏。”
第一场,以艳情小说《痴婆子传》为底本所编,新戏名曰《痴婆子之怨憎会》,此戏改编较大,只讲年少的痴婆子阿娜喜读《诗经》,父母废淫风不使诵读,阿娜偷读,却不解男女相悦之词,私下请教表哥慧敏,被慧敏哄骗失身,后慧敏娶妻生子,却一生纠缠阿娜,令其生不如死,最终老来凄惨度日。
第二场,以艳情小说《如意君传》为底本所编,新戏名曰《如意君之爱别离》,此戏改编较小,讲的是武则天晚年欲寻一青年为情夫,薛敖曹被荐入宫,二人相见恨晚,互生情愫,后武则天年迈虑及情人将来,忍痛送敖曹出宫,再后来武则天欲将其召回,薛敖曹逃走,武则天含恨而终。
第三场,以艳情小说《金瓶梅》为底本所编,新戏名曰《潘金莲之求不得》,此戏改编较大,讲的是潘金莲原是个本分妇女,西门庆上门逼迫不从,却被胆小怕事的武大郎卖给西门庆,后被武松夺回,潘金莲欲嫁武松,武松不娶,最终潘金莲投河自尽。
众客犹记得去年幻春苑将《拜月亭》《倩女离魂》《西厢记》改的艳戏,戏台上的莺莺、小红、瑞兰、瑞莲、倩女等一干贞洁烈女犹如淫娃荡妇,衣着暴露,扭捏作态,风骚魅惑,看得在场男人无不欲火焚身。
今日众客都翘首以盼,谁知这次戏台上的那武则天、潘金莲、阿娜等女子,亦是衣着暴露,却看着楚楚可怜,教人心生不忍。
再加上戏词通俗简白却真情流露,直击人心,唱戏女子更是感同身受,演得出神入化,如亲身遭遇。
三场戏下来,在场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心中毫无邪念,只一边潸然落泪,一边大骂负心汉。
龙钰在雅堂之上,本来还想回避,只听了几句戏词便也坐在栏杆前专心观看,看到少女阿娜读诗经处,更是动容。
戏终幕落,李无疾对白浪道:“白老板,今夜的戏好看,你是一边赚男人的银子,一边骂男人不是东西。”
白浪道:“受苦的总是女子,如若不然,我怎会开这青楼妓院,不过是给她们一条活路。”
李无疾道:“这么看,你不但不是个奸商,反倒是个圣人。”
白浪道:“圣人是万世师表,我却只是个看戏的。”
李无疾一笑。
龙钰又用目光去寻萧玉郎,虽然只见他的背影,却明显看出他只顾饮酒,对刚才三场戏剧毫无反应。
龙钰心道,果然还是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