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不是别人,是那个她日思夜想、日夜牵挂的人。
殷鹤成领着人冲了进来,他穿着戎装,身上看不到明显的伤痕。
他一进来也看到了她,殷鹤成知道野泽晋作在里面,却没有想到顾书尧已经将他牢牢控制住了。在关键危急的关头,她总是让他刮目相看,可他不想让她替他犯险。
她虽然神色镇定,可他明显察觉到她憔悴了不少。
殷鹤成带了不少人进来,他们荷枪实弹,将野泽晋作的人团团包围。野泽晋作的那几个日本兵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早早地缴了械。
殷鹤成一出现,顾书尧这些天被提起的一颗心终于归了位。那些压抑的、不敢浮出水面的情绪也在那一刻喷涌。
她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他,像是噩梦惊醒后的庆幸。
而野泽晋作的噩梦才刚刚开始,他还没从顾书尧劫持他的惊惶中缓过来,竟又见到了殷鹤成。
帅府中的那个负伤的人果然不是殷鹤成,只是野泽晋作没有想到,殷鹤成竟然会毫发无损地回来。
殷鹤成带了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仗,是想做什么呢?
野泽晋作额上全是冷汗,他掩盖式地用手背碰了碰额头,对殷鹤成道:“少帅,您终于回来了,我听说您受了伤,特意赶过来探望您。”
殷鹤成恍若未闻,兀自往前走了两步,野泽以为是冲他来的,有些害怕地往后避了避。
然而殷鹤成却向他身后的人伸出手来。眼下相比于野泽,他更在乎的人是她。
殷鹤成牵过顾书尧的手,将她带到身侧来。
殷鹤成轻轻扶着她的背,隔着大衣,她仍然能感受到他手心的触感,如梦初醒一般,即使她眼中雾蒙蒙,可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抬头去看他,只见他脸上挂着笑,眼底却是冰凉的,“是吗?外面那些人可不是这样说的。”
野泽晋作抵赖不认,明知故问:“外面?外面有什么人?”
殷鹤成不紧不慢地戳穿他,“燕北六省巡阅使总参议任洪安的副官,受你的安排为了冲进帅府,带着一个团的兵力和帅府的近卫旅交火。”
这些天殷鹤成一直在等着最后那个人浮出水面,他终于等到了。
野泽晋作知道事情败露,连忙道:“少帅,你们盛军这些事我不清楚,我今天过来是和您商量停战协议的。”
殷鹤成并没有打算和野泽晋作废话,他冷冷看了野泽晋作一眼,随即抬手让他的人将野泽晋作带下去。
野泽大惊,一边挣扎一边大喊道:“殷鹤成,你疯了!你难道忘了我是谁么?我可是日本派来与你谈和的特使,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吗!”
“来使?你见过哪国来使公然干涉内政的?”殷鹤成措辞严厉,野泽被他的语气吓到,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殷鹤成虽然平时随和有风度,可他毕竟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主帅,他的手是真正杀过人的。
野泽黔驴技穷,只得换了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殷君,现在司令部好不容易决定停战,您难道不希望安定和和平么?您现在这样只会让事态恶化,让原本的和平化作乌有。”
“你们日本军队一日不从燕北六省退出去,这仗就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并不是他们日本想打就打,不想打了就能停战休止的。
何况,这次派野泽晋作来也并不是真正议和的,他们和任洪安、殷敬林串通一气,意图干涉盛军内政的事情已经败露。
野泽似乎明白了殷鹤成的意思,眼中闪露出惊慌的神色,他下意识往林北的方向看去。
野泽晋作没有猜错,林北那边的枪炮已经打响了。
殷鹤成自从知道殷敬林还活着,便学着他叔父来了一招诈死。
日军的轰炸机、特种作战部队都是冲着他和指挥部来的,他没有必要硬碰硬。为了让戏做得更真,还特意让士兵假扮他回盛州,来了一招暗渡陈仓。
他们都以为他不是死了,就是在帅府里养伤,一个个只想着来帅府辨真伪,却不曾想他一直在前线,和他的士兵一起奋战杀敌。
先使障眼法诱敌深入,时辰一到再瓮中捉鳖。这也才有了凤凰岭那一战的大胜。
而他想要的,还不止这些。他此次回盛州之前,已经排好兵布好了,只要盛州这边一旦受控,那边便会突然进攻,杀张家庙的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此时,不止是野泽晋作,此刻还有人站在楼梯上望着这边,那个人也同样面如死灰。
任洪安的公馆外,戒备森严。
任洪安以有要事相商为由,请任子延去他的茶室喝茶。
任子延对待他这位伯父从来都是十分尊敬的,他在他伯父面前坐下,问道:“伯父突然叫德松过来是有什么事么?”他将茶杯中的水一口饮尽,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北营行辕那边还有事等着我过去呢。”
任洪安往任子延茶杯里续了茶,抬头笑着看了一眼任子延,“你呀,还是老样子,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任子延闻言收敛了些,只道:“伯父说的是,只是现在情况不同嘛。您也知道的,雁亭之前将盛州的事务都托付给我,他现在生死未卜,我总不能辜负朋友的信任,出了什么岔子总是不好的。”
“听说你上次还和你父亲吵了一架,硬逼着他遣了两个师去了鸿西口,还将仗打赢了。”
“打赢了不是好事吗?”
任洪安不接他的话,只随口问道:“你和少帅关系感觉不一般,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任子延也不管任洪安为何突然这样问,抬起头答道:“我和雁亭是同一年生的,打小就认识了,从小打架打到大的交情。”
任洪安却不以为然,“打小就认识?你现在也就二十六岁,我和他父亲已经认识四十年了。”
“是啊,我听父亲说起过,您和殷司令交情很深。”
任洪安不去接任子延的话,却突然问他:“这段日子你在北营行辕替少帅掌管整个燕北六省的军务,你感觉怎么样?”
听任洪安这样问,任子延愣了一下。他眼神中的惊诧一闪而过,又换成了向来玩世不恭的语气,叹了口气,重重突出一个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