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主任带人到华强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快下班了,何宗文和曾庆乾都不在,书社里只剩了一个编辑。
潘主任拿出一份报纸扔到那名编辑面前,“写这篇文章的人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那编辑皱了皱眉不愿上前,却被潘主任一把拽过去,死死按着脑袋,“你给我好好认认。”
文人显然是难以和这种当兵的粗人斡旋的,那编辑低头去认,才发现映入眼帘是“书尧”两个字,想必是为了昨天那篇文章来的,可是他也不知道这“书尧”是谁。
虽然他知道“书尧”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个人曾翻译过好几本外文书,但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真人。
前天顾舒窈便是见着报社的编辑都下班了,才敢在书社写下那篇文章的。除了那几个知道她笔名的人在场外,并无其他人。
“我真不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那名编辑交代道:“这个人只以前在我们书社翻译过法文、英文书,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面,或许是何社长在法国留学时认识的同学。”
“他翻译过什么书?拿来我看看!”
潘主任跟进去拿书,接过来一看,这压根就不是他能读懂的书,什么工业,什么文学?想必那书尧也是个从国外留洋回来的秀才!
潘主任将书递给士兵,又问:“那你们社长现在又在哪?”
书尧反正是个神秘人物,他多交代几句没关系,可他不想出卖何社长,被潘主任狠狠踢了几脚,仍紧咬着牙关不肯答。
潘主任见他虽然文弱却是条汉子,教训了几句,反倒将他放开了。
却在这个时候,从那编辑口袋里掉出一张名片,那是城郊一家印刷厂,正是这位编辑负责给何宗文、以及曾庆乾联系的印刷厂,去那里印反对“十项条款”的宣传册。他看见盛军的人过来了,便将那张名片藏了起来,哪知道这个时候掉了出来。
潘主任赶到印刷厂的时候,不知何宗文和曾庆乾在,刘志超和吴楚雄也在帮着往汽车上运资料,吴楚雄正在搬东西,抬头正好看到盛军的人赶过来,数他最敏捷,喊了一声“快跑”便往印刷厂背后的山上躲去。
刘志超愣了一下,反应还是慢了些,没能逃掉。而曾庆乾和何宗文在印刷厂内,听见吴楚雄的那声“快跑”立刻跑了出来,却正好被潘主任的人捉了个正着。
潘主任也曾奉殷鹤成之命,带人去过燕北女中和燕北大学,这几人他都眼熟得很,好家伙,原来就是他们那几个!看来完全没有抓错人!
“你们要干什么?”何宗文问了一声。
“你就是何社长?”潘主任从车取出一本宣传册,又拿出之前那份报纸,在何宗文眼前晃了晃,“你说呢?”
潘主任笑了笑,又道:“你只要帮我把写这篇文章的人揪出来,我自然放你们一马!”说着他的目光又转向一旁的曾庆乾,“二十岁出头的男人,还从法国留学回来,说!你是不是书尧!”
听潘主任这样一说,何宗文和曾庆乾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连书尧的性别都弄错了,曾庆乾挺直了腰杆,抬头道:“我不认识什么书尧,我是燕北大学的学生,叫曾庆乾,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潘主任挑了下眉,往曾庆乾臂上一拍,“嘿,小子,你倒挺硬气!”说完招呼士兵,“都带回去,慢慢审!”
潘主任先将他们关押了起来,自己又拿着报纸和书去找殷鹤成汇报。殷鹤成更改布防的举动对外是绝对保密的,连潘主任也不怎么清楚殷鹤成最近在忙什么。他只想着少帅早日当上司令,他还能分点功劳。
顾舒窈是第二天上学才知道何宗文他们被抓的消息,吴楚雄急匆匆让人来燕北女大喊顾舒窈和孔熙。顾舒窈得知这个消息大吃了一惊,居然直接抓了人,他们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又问吴楚雄,“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抓人?”
不过吴楚雄并不清楚潘主任为何抓人,只以为是不该印那些宣传册。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燕北的几所大学都乱作一团,全在议论这件事。
吴楚雄得知消息后有些激动,说道:“听人说,那个人是帅府的什么主任!他们居然抓我们的人,我们不如今天就去游行!告诉他们我们学生也不是好惹的!什么狗屁军政府!”
有人指责吴楚雄,“你这样太冒进了,游行哪有一点准备都不做的,曾庆乾联系的人也是要到后天去了!”
孔熙也说:“先别着急,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顾舒窈后来才知道,孔熙说的别的办法居然是往何宗文乾都的家里打电话,他父亲是长河政府的副总理,孔熙认为如果他出面解决,何宗文一定能出来。
顾舒窈左右为难,她认为何宗文如果知道孔熙这么做,他一定会拒绝。可眼前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顾舒窈也没有办法去阻拦。
孔熙祖籍也是乾都,以前孔教授和何昌任还有些交情,因此也知道何公馆以及何昌任总理办公室的电话。哪知一通电话打过去,正好是何昌任的秘书接了,一听是何宗文的时候,那个拿下听筒说“稍等”,孔熙自然知道他是去请示何昌任去了,哪知不过一会儿,电话那头的砰的一声挂断,十分干脆。
孔熙也没有想到,何宗文和他父亲的关系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孔熙没有办法,而这次那个潘主任既然是帅府的人,孔熙打起了顾舒窈的主意,“要不你去找殷鹤成?”
顾舒窈也不是没想过,她和殷鹤成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上次连面都没见着,何况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和何宗文有来往,若是为了何宗文去求情,估计是火上浇油!与其去求谁,还不如自己想办法。
孔熙见顾舒窈犹豫,瞥了她一眼:“你不去的话,那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