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军不是软柿子,董其质称得上一代名将,骡子军更是少有的精锐。北路能用的军镇已经全用上了,李光颜和乌重胤尽了全力,魏博老田要盯着李师道和王承宗,但他依然凑出八千人让儿子带着去了前线,不可谓不忠贞。
没出力的只有韩弘,宣武军是淮西周围实力最强的军镇,可这孙子就是憋着不动弹,所以需要一个身份高的大人物去鞭策他,除了皇帝只能裴度亲自出马,只要他还没铁了心造反,就得乖乖听话。
人被逼到一定地步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烦了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跟老裴摊牌,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是当下最快结束战争的方法,到底怎么选你看着办吧。
老裴从少阳院出来直接去找老李,老哥俩关了门开始研究。
裴度原有两手安排,第一,亲自去军前督战,逼韩弘出力,顺利的话能拿下淮西,可若还是久战无功,就非退兵不可了。
第二个计划是耗,淮西终究地狭民少粮草有限,反正朝廷也没派兵马去,死的都是藩镇的兵,就拿钱耗死他。这个计划的优点是稳,缺点也同样明显,打仗是真费钱啊。
经过慎重考量,最终选择两种结合,继续耗下去,耗到吴元济没力气了他再上场。
可现在出现了第三种计划,他去军前督战,吸引淮西军主力,安西军从唐州方向直接奔袭蔡州,一剑封喉。
若是成功就能提前结束战争,省下大量钱粮,百姓能松一口气,朝廷也将威信大增,还能有一支强军在手,后边就有底气挨个收拾不听话的节度使。
可若是失败,这场仗也就打不下去了。
成败的关键在于北路能吸引多少淮西兵力,以及烦了和那支新军是否靠得住。老哥俩研究半天,始终不能下定决心,实在心里没底。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裴度咬咬牙,眼光灼灼的道:“陛下,杨舍人说的有道理,真耗到筋疲力竭,就算打下淮西,朝廷也无力推行削藩了。安西军若能成功,朝廷就能携大胜之威立刻推行削藩……”。
老李拿着一柄玉如意在手里不断揉搓,点点头道:“那小子是真不爱名利,他一心想西征收复安西”。作为皇帝,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烦了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脾气怎样,至少不是贪恋权势的人,可忠心不能代表能力啊。
“爹爹,裴相”,李恒端着吃的走了进来。
老李一愣,儿子以前没来过延英殿,待看到他手中食物,心头不禁一暖,“恒儿快来,正有些饥饿”。
每人一碗汤饼,两样小菜,还蛮精致,裴度刚要起身,却被老李叫住:“裴卿安坐,正要小儿伺候”,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自豪,对于皇家来说,亲情很是淡薄,却又如此珍贵。
低头吃了几口汤饼,随口问道:“最近学什么了?”。
李恒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没读什么书,杨……舍人总让我静坐”。
“静坐?”,裴度和老李齐齐皱眉。
“舍人说我太过好动,需静坐磨练耐性,思量过失”。
老李道:“还是要读书明理,将来才能做有为之君”。
李恒老实答道:“他说我做不了有为之君,只能做个太平天子,不闹腾别人就是好了”。
老李与裴度对视一眼,他自然知道儿子是个什么材料,不过烦了的话说的还真是不客气,再想想对自己说的那些,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听了。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大唐社稷破碎一甲子,有的百姓只知节度使,不知大唐,若再拖延,更难收拾,幸赖爹爹英明神武,大唐有再兴之机……”。
“慢着”,老李笑道:“他说朕英明神武?”。
李恒点点头道:“舍人说爹爹受命于危局,十余年来呕心沥血,梳理社稷,睿谋英断,重铸朝纲,一扫安史后颓废局面,现今百尺竿头只需再进一步,大唐便能重归盛世”。
老李低头吃了一大口汤饼,示意儿子继续。
李恒道:“他说爹爹御极十一年,政务干练,威望益重,要趁爹爹还在,赶紧做大事,即使不成还能挽救,需把大事做完,等爹爹死……”,突然发觉说漏嘴了,忙住口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