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之时,裴珣的神情已然僵凝到了极点。
那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恐怕从他踏入南海之界开始,程家便已经便已经牢牢掌控住了他的行踪。
他循着少年的视线缓缓抬头时,只能瞧见一道身着霜白大氅的颀长身影。
半明半昧的光影之中,那被唤做家主的男人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以极其居高临下的角度凝视着他,瞧不清面容,但那目光在城门灯火的映照之下带着扑面而来的冷淡之感。
裴珣很快反应过来男人的身份。
程家家主程绥之。
他也在那日此生于第二人身上感受到了令他无所遁形的压迫感。
裴珣很清楚,那时的他终归太过自大,也低估了南海程家,若是程绥之真的无所顾忌,那少年当时便可留下他的命。
所幸,或许程家并没有要同朝廷撕破脸皮之意。
至少那时没有。
自那之后,他便再没去过南海。
那段时日的经历已经成了令他几乎无法忘怀的耻辱,以至于再次看到两人的身影时,面上便本能地覆上一层阴云。
“程家主行踪当真隐秘,现下都到了普禅寺了,朝中却无一人听到消息,岂不是有失远迎?”
裴珣虽然知晓程胥便是由程绥之一手培养出来掌管南海数百舰军首领之人,与当朝大将军无异,但对方如此嘲讽,他哪怕有所克制没有当即就发难,心中也早已是怒火中烧。
眼下这又是在京城,他自然无须如在南海时那般因势单力薄而有所忌惮,说出来的话,也就免不了含着几分指摘的意味。
然而令他面色更难看的是,那一身宽袖苍青长袍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天生泛着薄凉的目光反而静静地落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
也就在裴珣几乎要意会到不对劲之处时,男人才忽而转眸看向他。
“不过效仿晋王当日到南海时的做法而已,不必介怀。”
他的嗓音极淡,连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说出来的话语却仿佛带着凛冽之意,几乎是瞬间令裴珣的唇角抿成了直线。
但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边还站着一名女子,并且,是一名恐怕轻而易举便会遭人觊觎的女子。
“无事,从普禅寺离开之后,本王便会向陛下禀告此事,至于我同这女子……”
他看了眼身旁低敛着浓睫瞧不清眼底神色的泱泱,顿了顿,而后才沉声继续道:“她是沈家的二姑娘,本王同她有些误会,情急之下才有了方才之举,确实有些不妥,本王应当向姑娘请罪。
不过现下误会未解,本王也还有些话没同她说完,只能改日再招待二位了。”
话音落下之后,他便准备将泱泱带到另一处地方,然而不远处男人的话语却让他刚要抬起的步伐瞬间凝滞在了原地。
“若我没看错的话,她应当并无与你解开你口中的误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