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平等人在礼部尚书的示意下,按照排名单双来找自己的位置,单号在东边,双号在西边,众人井然有序,随即开始磨墨准备殿试。
赵烨看着,搭在一旁的右手缓缓敲击着扶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君颜站在一旁,等时辰一到,便拱手示意皇上可以公布考题了。
孟良平等人皆是身子一顿,都没想到皇上会当场出题。
一旁的官员已经准备好笔墨纸砚,就等着皇上开口,然后把考题记下来。
赵烨扫了一圈,缓缓道:“繁杂的话朕不多说。”
他语气一顿,不怒自威,气势瞬间扑面而来。
“朕近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们从童生努力到现在,为的什么?功名,利禄,还是抱负?”
他站了起来,望着底下一个一个看去,“前阵子发生的举人游街一事,朕相信你们也都知道。”
“有人贿赂朝廷官员,只为了能榜上有名,最终名利双失,而朝廷官员竟也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丢弃心里的底线。”
随着皇上的话一句一句说出来,殿内的气氛犹如凝固一般的安静。
赵烨只问了三个问题,一是读书为了什么,二是贿赂一事,三则是关于贪污。
这些问题其实也不算难回答,他要的,只是从心二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不反对底下臣子们赚钱,但得守住本心,不做鱼肉百姓之事,不能见利忘义,贪赃枉法,见钱眼开。
一旁的官员控制着有些微微颤抖的手,快速把题目写好,递给立牌的官员。
考题亮出来,也就意味着可以动手写字了。
孟良平深吸一口气,只得先把题目抄下来。
这事对于他们来说,不算陌生。
不管是第一个问题,还是后面的两个问题,其实对于他们来说都不难。
只是难就难在实话该怎么说好听。
好在到了这里,他也不在乎名次,只要把自己想的写出来就行。
很多人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没过一会,便有很多人动笔了。
反而是那些排名前面的,有些犹豫起来。
实话都不好听,考官们看了若是不喜欢,卷子也没法呈到皇上那边。
可皇上显然是想要听他们的真实的想法。
更何况当所有人都选择说实话时,卷子千篇一律,也就难以挑出好的文章。
顾忌太多,下笔也就难了。
这下子,倒是顾忌少的,不考虑名次的那些人先了一步答题。
上面还有皇上看着,甚至旁边还有不少大官在盯着,压力其实不小。
......
殿试考一天,从太阳出来考到太阳落山。
顾俊义是第一个交卷的,他写得洋洋洒洒,异常流畅,开写没到两个时辰就交卷了。
在他之后,便也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交了卷。
虽然他们出来之后,还得在外面等着,但关于殿试考题的事,已经传了出来。
那会陆杨正在忙着自己的事,便有人匆匆走进来,说是殿试的题目出来了。
之前聊过这事,陆杨也是好奇,连忙放下手上的毛笔就起身凑到了吴兴文几人旁边。
听到考题的那一刻,陆杨有意外,但好似意外也不多。
倒是吴兴文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脸色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他们自然都想到了周尚书。
事情太过凑巧,再加上皇上以此为题,怕是很快就会动手了。
一想到这,几人便也开始担心自己。
吴兴文看向面色平静,只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却是没有说话的陆杨。
“陆郎中,您怎么看?”
问题都是显而易见的,陆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想说的。
吴兴文看着,叹道:“今日散值回去,得跟家里人好好聊两句了。”
陆杨听着,点了点头,“做好准备吧。”
陆杨几人是因为先前知道事情,所以没一会便对此事失了兴趣。
只待在屋里忙着各自的事。
但户部里的其他人,便有些慌了。
都在暗自讨论皇上这是不是打算要打击关于贿赂和贪污一事了。
有人心事重重,也有人无思无虑,甚至暗叹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不止是户部爆发了一阵小恐慌,其他各部也比户部好不到哪里去。
没人能说自己从小到大一件亏心事都没有做过的。
只要做了,便会留下痕迹。
他们根本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而此时的周开诚,面白如纸。
从皇上公布考题到现在,唇色就没有红回来。
若不是一口气撑着,不想让皇上以及旁边的官员看到异常,周开诚这会怕是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自那日东西不见之后,他便没有一日是睡过好觉的,夜夜入睡难,就算是睡着了,半夜也会被惊醒,生怕那天被人拿着东西告到皇上这边。
可他等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松一口气,却又是发生了今日一事。
明明他都快把户部那边的账册弄好了,为什么皇上会出这样的考题。
周开诚甚至回想起了皇上起身时往他这边瞥的那一眼。
先前没有什么想法,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充斥着,让他根本整理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他直愣愣地站着,视线里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好在走动的脚步声慢慢让他恢复了平静。
只是考题而已,他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毕竟朝廷上下,他就不信只有他贪了银子。
说不准随便拎一个出来,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越想,周开诚便越是心安了。
皇上这考题,肯定是泛指,并不是指的他一人,他没必要担心太多。
可想是这样想,内心深处的思虑却是让他的眉心久久松不开。
那两箱东西终究是他的心病,只要一直找不回来,他便一直想着这事,甚至因为这事长久地睡不好觉。
这样下去,不等事情爆发,他便有可能先疲劳得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