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刑侦科办公室。
刑侦队队长老李正坐在办公室喝茶，算不得什么好茶叶，是他老婆单位发的中秋节礼品中的秋茶，微苦的茶水进入口腔，老李舒服的咂吧咂吧嘴，享受那一丝回甘。
“咚咚咚！”
敲门声有些急切，办了多年案子的老刑警老李，一听便听出门外那人情绪很激动。
他坐正了身子，轻咳一声后说道：
“进！”
门被推开，老旧的木板门发出“吱嘎”一声响，走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他步伐急切，满脸怒意，刚进门便开口质问道：
“为什么不查了！尸检报告明明有问题！”
老李见来的是徒弟，翻了个白眼，坐直了的身子又弯了下去，自己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于刚直了，这种人其实不适合在体制内混，容易被人当枪使。
可老李对于他其实是喜欢的，因为自己年轻时不也是这样嘛……
可这种脾气惯不得，靠在椅背上一拍桌子，他沉着脸道：
“什么语气？你在质问我？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年轻人正是当日在清水街13号考察案发现场的孙阳，被师父一敲打，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了，连忙缓和了一下语气，恳切道：
“师父，对不起……我……我太急了，只是这案子明明就没那么简单，怎么能这样草草结案！单单从指纹和保姆的位置轨迹这点信息就断定那保姆是凶手？荒谬啊！”
他顿了顿，见师父没有反驳便继续道：
“尸检报告我们看了的，那个保姆的肺部有大量烷类气体残留，那么大的浓度已经足以致死了！而另外两名死者的肺部却没有，很显然是死后焚尸！我还是认为现场一定有第四个人存在！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老李等徒弟说完了，这才缓缓开口：
“那你怎么解释每扇窗户的窗沿上和煤气阀门上都有那个保姆的指纹？窗户是她关的吧？煤气阀门是她开的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无非是她已经煤气中毒到那个程度了，怎么可能还有能力去点火，亦或者她为什么会在杀了人后自尽……孙阳，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人心也是其中之一……”
他看着徒弟那张年轻倔强的面孔，叹了口气接着道：
“徒弟，真相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死者已矣，我们做的事情，是为了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法，不外乎人情。这个案子结案的原因是因为当事人不想追究了，三名死者，两个家庭，他们的家属都接受这样的结果，你，还在执迷什么？为了真相？还是为了正义？魔都这座城市太大了，警局每年积压的案子有那么多，你一个一个去破？”
听着师父的话，孙阳的拳头慢慢握紧了，他看着椅子上坐的人，咬着牙回答道：
“师父，我知道，以这种方式结案对所有人都方便。
我们可以少分散精力，然后集中力量在那些功劳更大的案子上，对我好，对师父你好，对整个局子都好。
那两夫妇没有孩子，他们的亲戚也可以尽早拿到一笔巨额的遗产……
保姆的那个孩子…………”
说到这里，孙阳的面色更加铁青起来，他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说道：
“他第一做笔录的时候还坚决不承认他妈是凶手的……怎么忽然就改了口……怎么能这样呢？那是他妈啊……”
他身体有些颤抖，有些颓丧的靠在了老李的办公桌旁，最后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嘴里还在低喃：“怎么可以这样啊……”
老李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到徒弟旁边，蹲了下来，看着年轻人失魂落魄的样子，苦心开解道：
“孙阳，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东西，人和人是不同的，你视为珍贵的东西，可能在别人眼中，比不上金钱……你自己不是也想得明白了吗，那夫妇的亲戚想要快点结案，给了保姆子女一些钱，他们双方都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双赢！
你一直咬着不放，能给他们什么好处？能给你自己什么好处？别再纠结了，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把案情草稿交上来。”
老李说完站起身，拿了桌上的茶杯，自顾自出门去了。
地上坐着的孙阳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他轻声自言自语道：
“法不外乎人情吗？那法律还有什么用，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如果所有的罪恶都可以用交易来抹平，那刑法干脆改名叫交易法吧，呵呵呵……”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空旷的办公室，喃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