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超度了。”
“哦。希望它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做虫子了。”
“它前世是个贪官,业障缠身,下辈子估计还是个虫子。”
“会变成蛀虫,然后被啄木鸟吃掉吗?”
“不会。”
“那会变成什么?”
“蟑螂。”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对父子到底在说什么?
陈熙听得面色古怪,大致猜出来“铁将军”应该说的是蚂蚁,“青王”似乎是条菜青虫,“城门”说的是蚁穴入口。
至于什么前世来生,他估摸着是骗小孩的瞎话。
陈熙的身子不能乱动,养伤期间,除了默默旁观恩人一家,就是将有限的信息组合起来,试图判断恩人一家的身份,自己的处境。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闲过。
作为中宫嫡子,他刚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
从会说话开始,就有三朝太傅和最厉害的剑客当老师,除此之外,什么琴棋书画,骑射兵法,都有不同的老师教授。
他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一步步成长为完美的储君。
可是谁曾想,有一日疼爱他的父皇会对他生疑?他不过是想保住镇国将军府一门忠烈,却没想到不仅没能把人救下,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镇国将军有一个年仅七岁的庶子逃出了皇城,虽然不知去向,但兴许还活着,也算是给镇国将军府留下了一丝血脉,不至于绝户。
陈熙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在朝中声望颇高,反倒让那位生了忌惮。
即便他心中念着父子之情,那位心中却只念着君臣之别。是他太过天真,落到这般地步怨不得旁人。
特殊的出身让陈熙没有机会看到寻常夫妻是如何相处的,但总归不会是眼前这家人的样子。
若说他们关系不亲密,似乎也不是,至少这对夫妻相处融洽,甚至从不争吵,对孩子也是真心疼爱,疼爱却不溺爱。
究竟哪里违和呢?陈熙观察了许多日,直到拆了夹板,开始练习走路,他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
玄印按照苏潇潇的描述做了底部相连的并行木架,宽度刚好够一人通过,横杠高度则是根据陈熙的身高,取了手扶最舒适的高度。
在用上这个木架前,陈熙需要先锻炼手臂力量。循序渐进地,让他恢复到常人的行动能力。
苏潇潇每日盯着陈熙锻炼,就连呦呦都会在一旁认真加油。
当陈熙终于重新站起来并走了几步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一直以来困扰他的违和感在哪里。
恩人的夫君,好像有种让人忽略他的存在的能力。
他的存在感不强烈,让陈熙觉得,这个家,有没有男主人存在都无所谓。
甚至有时候,那位正经的男主人比他这个客人还更像个客人。
作为真正的客人,陈熙并没有资格管别人的家事。
只是出于对恩人的感激,偶尔会生出一种,恩人与那人在一起很不值的想法。
可是恩人看起来完全没有不开心的样子,就当是他想多了吧。
平平淡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底,家家户户都在为年节做准备。
连下了三天的大雪封住了山路,常乐村的村民们不再冒险进山,也不再去山外的镇上,他们靠着往日里屯下来的物资,需要在家里熬过一整个冬天。
苏潇潇一家正在做团子,白菜馅的,萝卜丝馅的,豆沙馅的,就是没有肉馅的。
陈熙闻到了村子里传来的肉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怎么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即使往日里吃腻了珍馐美味,可是在这半封闭的山村里整整三个月不沾荤腥,他见到肉也要眼冒绿光。
不是说吃啥补啥么?别说肉了,他连骨头汤都没喝到一口。
起初他以为是恩人家里穷,吃不上肉也情有可原。
他现在也穷啊,身无分文寄人篱下,就更不好提什么要求。可是……明明村里人拿着肉上门,为啥恩人一家还给推辞了呢?
又不是出家人,吃什么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