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案后,祈容手边的茶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次了,他却一口未动,只是盯着底下那些紧张地拨动着算盘的官吏。
这些都是从户部临时借调过来的人手,负责清查这段时间收缴回来的欠银。
在又一盏茶由热变温的时候,算珠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又过了片刻,最后一个算珠也停了下来。
祈容神情一振,问道:“如何?”
当先一名官吏从桌案后起身,将一卷册子递给祈容,恭敬地道:“禀副都御史,这段时间共计收缴欠银十九万七千二十两五钱。”
听到这个数字,祈容陡然皱紧了眉宇,“只有这么点?那些古玩字画,珠钗首饰呢?”
官吏苦笑道:“除了银子,其它东西都按现在的行情折价算入其中,并无遗漏。”
“知道了,都先下去吧。”在祈容的示意下,众人纷纷起身告退,就连观言也被他遣了出去;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屋子一下子空了出来,空旷而孤寂……
祈容心烦意乱地看着摊在长案上的账册子,半晌,他起身来到紧闭的长窗,刚推开一丝缝隙,寒意沉沉的秋风便迫不及待钻了进来,吹动青铜烛台上的火焰,忽明忽暗,似人间……似阴曹……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斜次里伸出来,不由分说地关上了冷风呼呼的窗子。
江尧搓着手,没好气地道:“本想来你这里暖一暖,结果可倒好,没烧炭盆也就算了,竟还开着窗子,这外头里头一样冷。”
“本想透透气,忘记关了。”祈容回过神来,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江尧翻了个白眼,“怎么着,不欢迎我?”
“岂敢。”祈容笑笑,对侯在门外的观言道:“去沏盏茶来。”
观言还没来得及答应,江尧抢先一步道:“我只要陛下亲赐的大红袍,别的茶叶一概不要。”
观言不敢答应,这茶叶比黄金还要贵重,可不是说喝就能喝的,直至祈容点头,方才下去沏茶。
片刻,观言捧着两盏茶进来,江尧刚一接过,便迫不及待地揭开盏盖,深深嗅了一口馥郁醇厚的茶香,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满脸赞叹地道:“真香,这几株母树上的大红袍就是不一样!”
祈容也不催促,等他心满意足地放下茶盏后,方才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江尧面色一正,低声道:“父亲让我来问一问,总共追回银两多少?”
江首辅身份太过敏感,里里外外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很多时候不便出面,尤其这会儿还是京察期间
祈容垂目望着盏中殷红如血的茶汤,漠然道:“二十万两不到。”
听到这个数字,江尧指尖微微一颤,眼神明显黯了几分,沉声道:“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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