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心镜被重臾一招击碎,七零八落地在地上,穿过地面透过云层,如繁星降落坠向人间。
上渊推开仍在倾注仙力的重臾,俯身飞下用衣袖去捞散落的碎镜,却只拿回一块比掌心略大些的,其他的残镜已落入凡间,不知是何去向。
他只得将碎镜藏好,飞回上玙殿。
与此同时,沉碧目不转睛地盯住重臾的头颅。她从没这么想这颗头颅能从脖子上掉下来,皮球一样圆溜溜地滚到足尖。
如果可以砍下来踢一脚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枝蔓已悄悄伸向重臾的脖子。
上渊返回时,恰好看见重臾反身将枝蔓砍断。
沉碧再次放招,触枝对准重臾的脖子,但不料他狡猾至极,忽然隐匿身影闪现在沉碧身后,待枝蔓伸去,消失又出现在角落一金鼎之前。
上渊登时便觉情况有异,环视一周果然看见上玙殿的四角均放置了金鼎。
“沉碧!收势!”他边说边动身奔去。
然而沉碧的眼中只有杀死重臾,她好似没有听到上渊的话,再度将枝蔓对准重臾的头。
枝蔓碰到皮肤的前一秒,重臾飞身而起,那抹绿色擦过他的脸颊,精准地击中了金鼎。
滚滚浓烟从倒下的金鼎里释放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丝丝火星在空中无端燃起,爆开金色的火花。
“你不出手,我就等她动手。”重臾狞笑着推翻其他金鼎,猖狂高喊道,“速速来人!捉拿沉碧!”
一时间沉碧成为了千古罪人,逃离灵山、意图杀害仙君、纵火烧殿,桩桩件件都将她置于更深的泥沼之中。
“上渊,想救她吗?”重臾在火海中桀桀大笑,“那就去救啊,我去帮你跟天帝情愿,放弃仙籍、舍掉仙身,滚回凡间投胎去!否则就看着沉碧神魂俱灭,留你岁岁年年与痛苦为伴,我就要让你也尝尝这种折磨滋味!”
“是吗?你有没有想过,若东窗事发,被除去仙籍、剔净仙骨的会是你。”
上渊始终明白重臾的目的,无非就是逼迫他、赶走他、将他碾进尘埃里变得平平无奇。
他本可以让着重臾,但不会被一次又一次践踏在小人的脚下。
抢夺仙绩、害死言却,如今又来迫害沉碧,所有人都要为他的嫉妒牺牲,全都要为他的私心让道!
曾经他相信只有教条和规矩才能约束神仙的一切行为,可重臾明明白白地用行动告诉他,规矩只对愿意遵守的有道德之人有用,否则只是虚无的文字罢了。
他也曾想过抛弃令他束手束脚的规矩,可那样自己又与重臾有什么区别?
规则并不是用来无视和违反的,而是顺应它,随后利用它。
上渊在心中盘算起来,青华大帝如今正在降魔谷坐镇,魔族大败后那小虎妖江曌空仍不断来犯,只有帝君出面后才渐渐平息。
若此时有魔族进犯的消息,自己请缨前去平定,天帝定不会阻拦。
他想着,抚上胸前的鉴心碎镜。
这片残镜的记录虽被重臾篡改,但法术可施便可解,届时去往降魔谷就将重臾的罪行全部交由帝君审判。
他将沉碧揽在身边,对重臾道:“我自会亲自面见天帝说明原委,不必你多费唇舌。”
天兵已将上玙殿包围,火焰中沉碧的脸因曲折的热浪越发不清晰。
上渊挟住沉碧,侧身挡住天火,越过火舌、飞过包围,回到青鸾神殿。
他变出通传信件发向天庭,然后用干净的手指擦擦沉碧脸上的尘土:“莫要担心,这里固若金汤,你只需在此等我就好。切记,不要听信重臾的话,更不要再对他动手。”
沉碧没有抬头,一股幽暗之气顺着枝蔓冒出来:“是不是只有杀死他,我们才会安全?”
“不是,我自有办法对应。”上渊抚上她的肩,眼里尽是愧疚,“沉碧,对不起,是我擅自将你送走才有这一劫,我没有护好你。”
“我从没怨过什么。”沉碧抬起头,眼睛比星辰还要亮,“人间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学会了,也知道什么意思。”
上渊愣住了,他手一哆嗦从肩膀滑下来,又捏住了女子的大臂:“我懂了,多谢你,在这等我。”
他说罢便孤身一人去面见天帝,沉碧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回来,反而是青鸾飞来,在神殿上方盘旋悲鸣。
很快便有一队天将带兵前来,他们无法破开上渊设下的保护,只得在殿外喊话。
“罪仙沉碧!天帝传召,还不速速出降!”
沉碧没听外面嘈杂的声音,她抬头看向神殿之上自由飞翔的青鸾,忽而生出一些感慨。
“为什么非要成仙呢?成仙也没什么好的,仙界跟人间一样会有烦恼和纷争。”
她看向外面仍气势汹汹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天将:“有什么意思呢?根本不存在真正的仙界,天上人间都是骗人的。”
沉碧再次选择放弃听从上渊的安排,招手唤来青鸾,飞出上渊的保护,降落到灵山之巅。
青鸾似乎已知结局,在沉碧身边不断悲啼,随后竟自断双翼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她脚下。
“你预知到什么了吗?”她听不懂青鸾的鸣叫,但能看到它的哀伤。
于是她出掌将青鸾的内脏震碎,取吞内丹,饮其灵血,生吞羽翼。
沉碧蘸着青鸾的血,在山顶写下一个大大的“冤”,随后飞去了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