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诧异地去捡,手却穿透石子只捞起一抔空气。与此同时,石子的边缘虚化且晃动起来,随后慢慢消失了。
镜中传来一阵惊讶之声:“石子如何又回到杨首座手中了?”
他们绕着大坑不知所措,更有甚者想要自己跳下去试试。
细瞧之下,在这堆人里有宁絮荷、伪装成赵济安的缪今,还有手握石子向天上看的杨锡迟。
灵华心中不解,既然杨锡迟还在兆原,那此刻对面的人是谁?
“鉴心镜,你好似很疑惑,你疑惑我是何人,更疑惑你我身居何处。不必慌张,我自会为你一一解答。”那人站起身,踱步至她身前,将镜子放到她手里。
“此地是真,亦是假,是你不曾知晓的过去,也是一切尘事之起源。你寻到了这里,甚好。”
在接触到手指的一刹,残镜与石子一样消失无踪,只余灵华的手悬在半空。
“此刻乃千年之前,未来之物不可留存于过去,故而只存在此刻当存之人或物。譬如适才的石子同鉴心镜,它们本不属于此,便要回到原处去。”
他含笑看着灵华:“但你不同。碧湖身怀的巨大灵力与执念,催动鉴心灵镜将你带到她全部的过去之中,你乃灵体,只要鉴心镜不毁,你的灵便可在此处任意游荡。”
“而你脚下的此处为天界,亦可看作碧湖通过鉴心镜造出之结界。那天雷凿出的坑洞,便是联结人间与结界之桥梁,三界之内皆可通过。”
他停顿片刻,忽而衣袖一甩,天空某处突然暗了一块:“最好还是将其暂时封印,可保回忆之界不被打搅。”
“原来如此。”灵华点点头,复而端详这张与杨锡迟一模一样的脸,“不知神君与杨道长有何渊源?”
“果然有此一问。我就是他,而他不是我。”他返回花架之下倒了杯茶递给灵华,“灵华姑娘,云城的茶不比天界好喝,你且尝尝。”
灵华迟疑着接过茶水并未饮下:“神君此话何意?杨道长在为陈宛超度时唤出了召唤灵,可是神君的力量所化?”
他微笑颔首,神态比杨锡迟亲和许多:“虚砚确是我座下之灵,在阎王那处当值。这孩子识得我的气息,私自跑上去寻到他,当真贪玩。”
灵华越听越奇怪,自己在天界几百年,从未见过与杨锡迟长相相同的神仙,更没听闻有哪个神君拥有地府当值的召唤灵。
那人好像听出了她的心声,摘下了花架上的一片叶子泡到杯中:“神仙也并非永世不灭,就如同我与这片叶子,叶落则寿终将至,而我则可见岁岁年年落叶归根。
说起来似乎亘古悠长,但也会有落叶的那天。你不识得我,是因为你来时,我已是枯叶一片,而你走时,我将要落叶归根。”
“但我却知晓你们的一切,碧湖所为扰乱人间秩序,必须要管。”他点点自己的食指指腹,“杨锡迟此人就是从此处来的。”
灵华抱着茶杯坐到他对面:“是神君用自己的骨肉化成的?”
“鉴心,你猜错了。”他用拇指在指腹上用力挤压,一点血珠浮于皮肤之上,“是一滴血。”
也就是说,这位不知姓名的神君,在油尽灯枯之际用手指上的一滴血化出了杨锡迟。随后召唤灵虚砚从阎王手下跑出来找到了杨锡迟,便也成为了他的召唤灵。
灵华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不禁觉得杨锡迟的来头居然这般大。
他是神君的一滴血,势必会继承一些神性,所以寿命比普通人长,且法力强盛可以净化邪恶。
但仅仅是一滴血,化成的人便有如此强的法力吗?而且这一滴血的说法……
灵华忽然想起净音寺中的小和尚智信。敬恕说智信是青华大帝的一滴血所化,是天界的仙官暮行,主管维护人间秩序。
杨锡迟为血所化,暮行亦是。而暮行出现时,杨锡迟恰好因使用召唤灵龟息休整七七四十九天,还给了灵华三个纸人以驱策清游弟子。
彼时她将这两件事分开来看,并未觉得有丝毫关联,如今想来,智信的戒疤是假的,出现的时机也很巧妙。
难道……杨锡迟就是暮行?
那眼前的人必是敬恕口中心系天下苍生的青华大帝。
灵华蓦地站起身,对着他恭敬行礼:“鉴心镜灵灵华,见过青华大帝。”
青华大帝虚扶她一把:“不必行礼。我虽并未亲自下界,但人间的记忆皆有存留。”
灵华闻言更加拘谨了几分:“这么说,宁絮荷在净音寺里对暮行仙君的所作所为,您也都记得……”
“无妨。”青华大帝潇洒挥手,“杨锡迟也罢,智信也罢,皆为暮行之分身,奉我之命将诸人命运引向正路。你所言之事甚小,不必介怀。”
“说来也巧,似乎我与你等缘分不浅,来接任维护人间之职的竟是恒古之父天磬。他虽未有多少道行,但接任暮行已是绰绰有余。”
他的身影也晃动起来,就像那颗消失的石子,下一刻就要回到本该在的地方。
“鉴心,你只需帮助碧湖找回她应在的位置、还人间平稳便好。”青华大帝颇为语重心长,“此事本非你的责任,但事事与你息息相关,卷入其中成为其中一环,为的是人间正常运转之维系。”
“鉴心,早日集齐碎镜,在我还存在时回来吧。我想透过你,再看一眼从前的芸芸众生。”
灵华看着青华大帝消散的身影,垂首道:“好,您可要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