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暖了起来,就连月光也变得温柔了许多,灵华回握住恒古:“我也未想过会去这么久。在虚空中,我看到另一个自己过得很肆意潇洒,没有必须背负的责任,也没有过去的难过记忆,她那样开心,让我有些嫉妒。”
恒古手心发汗,更加用力地握紧了灵华的柔夷:“为什么会这样想?我们过得也很好。”
“是啊,也很好,知道得越多,承担得越重,这也算是另外一种人生。”灵华撒开手,转身看向弯如娥眉般的月,就像笑起来的眼。
“可我把这种微妙的平衡破坏了,我差点把真相告诉了她,让她变成跟我一样失去轻松和自由的人。那瞬间我看到了自己的丑恶,千百年我厌弃都那些自私的人性,可到底自己也沾染上了这丑陋的恶习。”
“不管是妖还是灵,活的就会有自己的私心,这不是很正常吗?”恒古修长的手指弹出一道火星,点燃桌上的蜡烛,他看似随意地关上窗,带着灵华坐到桌边,“更深露重,不要着凉。”
灵华没有坐到他的对面,反而倚靠在恒古身旁,少年身上仍带着外面的气息,须臾后她便起身道:“恒古啊,你匆匆赶回来一定累了,早些休息吧。”
恒古拉住她:“不,我想陪着你,有心事不要闷在心里,会憋坏的。”
灵华注视着他,点点头将在净音寺之事全部讲与他听。
净音寺,松树林。
宁絮荷打量着敬恕和尚,疑问已经深深种在她的心里,若此刻不问,这疑惑将会生根发芽,撑破她的心脏。
“敬恕,你与我,与灵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絮荷远远看着敬恕,窗口中的他好似永远被困于一隅、枯望天空,光明好像照耀不进他的窗里。
敬恕闻言低头了然一笑:“你果然知道了什么。”
“是你伤害过她吗?可她不是你喜欢的人吗?”宁絮荷趴到窗口前急切地想从敬恕脸上发现一些情绪。
敬恕闭上眼,双手合十,似在祈祷,也像忏悔:“她是鉴心镜,与你一样都是镜灵。不,是你们都是鉴心镜的镜灵。
‘鉴心’千年之前只是个灵器,虽已有了镜灵,但数百年前才成为神器,我又如何会喜欢初识之时还是一件神器的灵华呢?”
宁絮荷一头雾水:“那……那为何她说是你伤害了她?”
敬恕倏然睁开眼,头顶的大佛如同天上的眼,沉默而凛然地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他跪在此处,是为了赎罪,想要赎罪,就要面对最真实的自己,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
“因为是我,打碎了鉴心镜,害得灵华的真身支离破碎,让她不得不重回人间寻找自己。”敬恕平淡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痛苦和压抑不住的愁绪,“说来,也是因为我将鉴心镜打碎,所以才会有你的存在。”
宁絮荷不可思议地倒退了几步:“不,怎么可能呢?我,我一开始分明是人,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是面镜子,怎么现在又告诉我,我喜欢的人打碎了我?”
她混乱地捂住头:“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所有跟我想象得都不一样!”
……
“你是说,鉴心镜是被那个被关押在木屋里的敬恕打碎的?”恒古拍案而起,“原来是他!这个罪魁祸首,若没有他打碎你,你就不必在人间行走,承受这么多糟糕的事情!”
灵华拉住他的胳膊,将恒古拽坐在凳子上:“事已至此,骂他也是无用的。碎了便是碎了,再拼凑也是留着痕迹。或许我回到人间便是上天的安排,是我还要经历多些磨难,方能变得更强。
以前的我最讨厌四处躲闪、流离失所的日子。那时我被追赶、被强占、被利用达到各种目的,我看到了各式各样人的嘴脸,所以便根本不相信善良,也不相信任何说会对我好的人。
我不想被人拿捏在手里,数百年间都在抵触人类。一百多年后,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去了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也因此结实了敬恕。那时他脾气品行比如今还要差上几分,但他时常找我谈心,我便与他成为了朋友。
那时我过得十分安定,久违的安宁让我贪恋不已。我心想着,也许就这样度过一生,等到千年后灵力陨灭,不声不响地死去也好。
可我没想到敬恕一气之下会打碎我,逼得我要再重新面对这个让我恐惧和厌恶的人世间。
不过,好在岁月更迭、时代改迁,人间对于‘观世镜’的传言越发少了,多数人也不再执着于投机取巧,我便放开自己,大方地寻找真身碎片。人间也并无想象中那般可怖,而且还遇到了你,让我的生活有了新的色彩。
你是我唯一的伙伴,更是我在人间遇到的,最不后悔相识之人。”
“原来我对你也是这般重要。”恒古不由挺直了身子,膨胀的自信心驱使他的左手抬起,想要搂住灵华的肩膀,可没等他鼓起用力,灵华便不再倚靠着他。
他只得尴尬地放下手问道:“那敬恕为何要打碎鉴心镜?”
灵华闻言拿出铜镜来,细细抚摸每一块碎镜:“这要从敬恕喜欢的人讲起,百年之前,那时敬恕还不是和尚,更不叫敬恕,其名曰重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