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就是不懂什么是‘男人’!”
……
月色凄凉,原秋盈头发散乱、鼻青脸肿地坐在花架前。她摸着疼得钻心的伤处,却发现用两只手摸不过来。
受的伤太多了。
她看着头顶的月亮,此时正是月圆。清亮而圆满的月像俯视众生的脸,将冷漠的慈爱洒向人间。
“我这么做是对的吗?明明是个人,明明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非要听丈夫的?为什么要听爹爹的?”
她忍不住浑身的痛,轻轻抽噎起来:“可是我挨打了……他打我,爹也不帮我,甚至还说让我多听话。”
“有谁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周围寂寂无声,静默许久,一只手搭在原秋盈肩头。
她吓了一大跳向身后看去,初启阳狞笑着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爹让我们早点洞房,为原家开枝散叶,娘子,我们回去吧。”
原秋盈看向天上高悬的月:“这就是给我的答案吗?”
她挣开初启阳的手,一路奔到原老爷的房内推门而入。
“爹爹!爹爹!你要逼死我吗?”原秋盈的泪水堆满眼眶,委屈地拉住原老爷的衣袖,“爹,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原老爷一把将衣袖甩开,慌张地向外看去:“胡闹!半夜三更闯入父亲的居室,成何体统!”
他仔细看着原秋盈的脸:“你怎么还这副模样?”
原秋盈以为原老爷在关心自己的伤势,顺势道:“爹爹,初启阳下手太狠了,女儿真的好疼……”
原老爷冷哼一声:“疼?疼就对了,你应该听话,知道吗?嫁了人就要三从四德,我看你以前学的东西都忘干净了。”
“爹?”原秋盈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您不心疼心疼我吗?”
“爹疼你啊,疼你才告诉你方法,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被打了,不对吗?”原老爷的脸在此刻像是扭曲了,他像一只吸血的蛊虫,蚕食人的意志,将人吸干后做成傀儡晾在日光下暴晒。
原秋盈看向门外的天空,摇头道:“不对,这都是歪理!我是人,初启阳也是人,凭什么他不能听我的?为什么乖乖听话的就要是女子?”
“爹,我有时候在想,转世轮回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为何我丝毫想不起上辈子,若是假的,那我就只有这区区几十年可以过活。”
原秋盈的脸上写满坚定不屈:“我不记得上辈子,亦不会知道下辈子,我只知道这辈子。短短几十载还要看别人眼色活着,我不愿!我要过我想要的生活!”
“不可理喻!”
原老爷的巴掌快而重地打在原秋盈本就带了伤的脸上,她当即被打到地上不能动弹。
第一次打人的原老爷看着弱小无助的女子匍匐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模样,忽而内心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未得到的成就感如一件袈裟降临在他身上,忽然他有了“渡人”的使命感。
初启阳从门外走进来:“爹,您这样做是为她好,她会懂的。”
时光流转,一年之后,原秋盈跑到屋外又倒了一碗汤药。随后她冲了杯红花,麻利地喝了下去。
她看向窗外的天空,天快黑了,月亮又要爬上来,外面的热闹早已停了,今夜又是初启阳的大婚之日。
“真稀奇啊,我要有妹妹了,好像还将要有一个孩子。”她目光淡淡地看向远方,手心摸着身上被打的伤处,“那又怎样?不过是多一个麻烦罢了。”
……
时光飞逝,小妾的孩子已经会走路了,这奶呼呼的女娃娃不喜欢自己的生母,却经常缠着原秋盈要抱抱。
原老爷看得心焦,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女人就是要生子的,你看全天下哪个女子不生孩子?我这里寻到一个云城的神婆,你们去拜拜,回来我就想听到好消息!”
“可是爹爹,我从未想过要与初启阳生子。女子是人,不能只看到我身上的作用,而忘记我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原秋盈已经不再如几年前歇斯底里,她冷静地讲述着自己的心迹,“我不会生的,我不需要孩子。”
原老爷气得心肝脾胃揪成一团,下意识地便打了她一巴掌:“混账!你这不孝子孙,原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一个败类。不开枝散叶,如何对得起原家门楣?”
原秋盈的眼神光黯淡下来,喃喃自语道:“我只要对得起我自己便行了。”
“你就想把爹气死!更对不起你泉下有知的娘!”原老爷唤道,“启阳!快带回去好好教育!”
原秋盈被关了五个月。
没有人看望,没有人说话。每天只有准时送到的饭菜,还有窗户外一抹蓝天。
一群鸟飞过,一群鸟又飞过。月亮缺了又圆,圆了又缺。每天看似是新的一天,却实际上都是同一天。
她有些妥协了,她抗争不动了。
她就像被抽了灵魂的新生怪物,毫无知觉地拍拍房门:“我听话……我听话了……放我出去吧,我什么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