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夫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局里的棋子又怎能知晓执棋者是何人?能见到的只有拿捏住我的手罢了。”
“你说的手是指遂生?”恒古走到曹大夫身边,眼底透出对曹大夫的不满,“就因为遂生比你强,所以你就屈服于他了?”
曹大夫如数承受了恒古的鄙夷,他沧桑的眼中透出对恒古的艳羡又转作一阵惋惜:“年少正是轻狂时,好啊……一辈子循规蹈矩也过够了,若能断了帝渊的这只手,也算我反抗过吧。”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息,阿琴见他虚弱的样子低声吼叫起来。
曹大夫又听懂了,他颤巍巍地伸出手轻挥两下:“不碍事,没引出旧疾,喝几碗血药就能补回来。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和他们出去议事,一会儿回来找你,听话。”
阿琴呜咽着,身体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灵华能听出她很伤心。
曹大夫走出两步,回头看向阿琴,精神矍铄的脸变得苍老而枯槁:“别难受,人到头大不了就是个死,我们比死痛苦的事都经历过,还有什么受不住的。我去去就回,别担心。”
阿琴的声音停止了,灵华感到她在目送曹大夫走远。虽然她浑圆的脑袋上没有眼睛,但那幽长的眼神似乎从她的头中透出来,穿过曹大夫的身躯一直看向了远方。
也许她看到了一辈子的结局。
灵华与恒古跟在曹大夫身后走进狭窄的甬道,她看着曹大夫风烛残年佝偻的身形,不自觉叹了口气。
可不管多么叹息,正事是不能忘的。她斟酌一番问道:“曹大夫,我有一事想问。实不相瞒,我晚上在木楼里看到过你,你那时手里拿着一面碎镜,不知用它做什么?”
曹大夫身形微顿,转过脸突然摇头低低笑起来,他枯槁弯曲的手点点灵华:“你都把我查得底儿掉。”
不待灵华回答,他自顾自转过头去继续弯着腰走路,边走边咳嗽了两声,问道:“你问这镜子是想做什么?”
灵华深吸一口气,甬道内空气稀薄又压抑,心中堵得慌。大略斟酌片刻她答道:“这镜子有灵性,可激发出灵力,是上古的神器。可就因太过有灵,多数人都拿来做自私自利之事。我只怕曹大夫被胁迫,让这镜子上沾了血,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死伤。”
曹大夫深深看灵华一眼,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摸索着找到墙上一个旋钮,缓缓扭转打开了地道口,步履蹒跚地走上斜坡,气喘吁吁。
恒古虽不喜欢曹大夫,还是把他扶出了地道,搬了椅子来给他坐着,又倒了杯茶递给他。
曹大夫接过,又笑了起来:“小锦若是还在,应该也是你姐姐这般大小。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除了遂生外其他人给我倒的茶了……”
他只是轻抿了一口,便抬眼看向灵华,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责任感,这种感觉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觉得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曹大夫表情严肃:“你出于何种目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管了。反正我已无牵挂,镜子之事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将镜子给帝渊,绝对不可以。”
灵华自然不会将鉴心镜的碎片给别人,她点头答应:“我不会给她。”
曹大夫还是不放心,他眼睛瞪大,上来掰灵华和恒古的手指:“你们发誓!发毒誓!”
灵华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不会把镜子给别人,否则死无葬身之地,骨灰飞烬,不得轮回。”
恒古有样学样也跟着说了一遍。
曹大夫长舒一口气,满意道:“好,那我便告诉你们。这镜子,就是传说中的观世镜,可知古今,览人心,还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我本就在四处寻找这镜子,谁知它竟送上门来。帝渊吩咐遂生把它转交给我,通过我的手,利用镜子的灵力炼药,我自然只能听话。
可镜子既然到了我的手里,用它干什么就是我说的算。我试过用镜子来复活舒琴,却苦苦不得法。
这面镜子并不完全听我的话,遂生也无法完全操控它,只有炼药时才能短暂地激发它,其余时间都无法驱动宝镜。”
起死回生?灵华心知自己并无能力决定别人的生死,看来民间颇多传闻都是道听途说,观世镜可以起死回生实属误传。
她眉头微皱:“曹大夫,虽然这件事有些残酷,但还是要劝你,不要陷入无谓的执念里才好,在没有结果的路上奋力奔跑,最终只会让自己失望。”
曹大夫了然,表情没有太多的低落,反而露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原来如此,难怪如何试都没用……看来这就是我们的命吧。”
灵华心中叹息,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暖阳将升,便急急说道:“曹大夫,我真的可以信你吗?”
曹大夫笑道:“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尽数讲给你听。”
灵华应道:“好,曹大夫,我信你。我有一计划可以救小镇里的人,但需要用到镜子,可否带我们去取镜?”
曹大夫正要站起,遂生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师父,时辰到了,徒儿来伺候师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