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姐,不,现在应该称之为赵芊。她缓慢地眨眨眼睛,又动了动手脚,欣喜地发觉自己还在金小姐体内,翻身下床便要走出门去,没走两步就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茜衣女子上前将赵芊扶起,她挣扎着要挣脱她的手,虚弱地大喊:“放开我!你们不是要救我,是要害死我!救命!救命啊!”
金老爷、金夫人还有阿仐听到声响急忙推门而入。阿仐直奔到赵芊面前,焦急地问:“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赵芊伸出手,恶狠狠地指向杨道长:“就是他!他要杀死我!”
说罢又连滚带爬地到金老爷身边央求道:“爹,你把这些人赶走!他们要杀了我!”
“杀?”金老爷闻言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可是我的女儿不是早就死了吗?”
赵芊愣住了,凶狠的表情变成了呆滞的疑惑。
“一年了,我一直劝自己,你的变化是得病烧糊涂了。只要爹好好养你,好好疼你,你就一定会回来。你性子坏也好,偷偷去铁匠铺也罢,爹可以当作不知道,因为你还能走、还能跳,还能跑过来叫我一声‘爹’。”
赵芊听到“铁匠铺”三个字神色惊恐随即面如死灰,她张嘴要解释什么,又不知如何说,只能低下头默默不语。
“直到杨道长来找我,说要施法试你。我虽不愿承认,但还抱着一丝希望……如今……”
金老爷摇摇头,说了句“罢了”,转身要走,又回过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赵芊。
他望着这个拥有她女儿面容的女子,终是狠不下心:“既然已经清楚你的身份,我也不会强留你。你若是还想留下,我就还当你是我的女儿。”
金老爷说罢,就带着泪眼婆娑的金夫人走了。
阿仐则站在赵芊旁边,好像明白了什么,看向赵芊的面色突然凶狠起来,她揪着赵芊的衣领:“原来是你!你占着我家小姐的身体都做了些什么?!你快出来!不要玷污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金小姐的身体本就底子虚,经过抽魂惊吓过后承受不住,闭上眼便晕了过去。
灵华确认了心中所想,金小姐已经换了里子,也不知现在的“金小姐”是否知道鉴心镜的存在?她回头看了眼恒古,却发现远处金奇峰哭得涕泪横流。
灵华内心低叹,真是造化弄人。但比起同情别人,鉴心镜更重要,她对恒古使眼色,让他去盯着金老爷,自己则蹲在草丛继续观察。
金府婢女将赵芊抬到床上,而阿仐说什么也不愿再碰赵芊。其他人劝说无效,只得留下来轮流照顾金小姐的身体,阿仐只是在旁边远远地帮忙。
恒古变回本体,猫在树上看着杨道长收起捉鬼的法器,快走几步追上了金老爷和金夫人。他作了一揖,开口欲说什么,金老爷抬手制止了。
“杨道长不必多言,我都懂,都懂……
三年前我就有所怀疑,铁匠铺的赵良是我的供货人,他的女儿十月初八,我的女儿十月初十……就差了两天,我又如何没有感觉?
如今是道长帮我确认了,金某感激。实不相瞒,金某实不愿小女从世上消失,道长就装作此事未曾发生,放了她吧。”
金老爷说着,也对着杨道长作揖,腰弯得很低。
杨道长连忙低下身子扶起金老爷:“前日在下去找您时也说过,不会伤及金小姐性命。但今日做法时,在下感应到金小姐身虚体亏,多活一年已是最大之限,还望金老爷、夫人,有些准备。”
“准备?呵……一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杨道长,多谢了,金某与夫人先行一步。”
恒古看到金老爷似乎比昨天看起来更苍老了几分,他的背也佝偻了不少,心里有些酸酸的。他叹口气向远处一望,屋檐之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正俯瞰着金府里发生的一切,微风吹过黑影的斗篷,露出了被削掉一截的断肢。
恒古顺着树杈一跃上屋顶,化成人形站在黑衣人的不远处:“你一直在盯着他们?”
沙哑的声音并不打算回应恒古的问题:“你们看清要保护的是什么了吗?”
恒古看着孙莲苒向他走来,带着沉睡了很久苏醒过来的杀戮味道:“没有谁比谁更纯洁,世人皆肮脏,他们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