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因为她有用。
她有用,所以能获得殊荣,跟随六皇兄带领使团出使南凉。
她有用,所以她要为了两国邦交而做出牺牲,远嫁南凉。
这些,她都能接受,毕竟自己是一国公主,该她肩负起责任的时候,她没道理推脱。
本以为,这样的牺牲就能换来父皇的龙颜大悦,哪怕相隔数千里,起码心里也能偶尔惦记着她。
可是,为什么?
被绑架又不是她自愿的,错的是绑匪,她是清白的,为什么他们不追责绑匪,反而要她用命来承担后果?
她不要身份,不当公主,不再奢望那一丝丝可怜的宠爱了,她只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也不被允许吗?
没了‘用处’的人,竟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前头十多年的努力,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扇打在宗政璎脸上。
脑子里的怨念仇恨疯魔纷纷涌上头顶,宗政璎猩红着眼,起身就要往外冲。
江喻白愣住,一把将她摁回去,随手拔出挂在侧壁上的宝剑,挑帘飞了出去,顷刻间和死士们打成一团。
东子趁机挥起鞭子,打算驾着马车直接冲出去。
行动前,他还不忘提醒车厢内的宗政璎,“璎璎姑娘,坐稳了!”
宗政璎尚未来得及反应,马车就以离弦之箭般的速度,撞着死士往外冲。
有想来拦截的,被江喻白一剑斩去了手臂。
鲜血混合着雨水的味道钻入鼻腔,惊险又刺激。
宗政璎的内心竟然完全感觉不到先前的恐惧,她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
刀光剑影,鲜血,杀人。
每一样,都打破了她以往的‘规矩’,出格到让从前的她根本无法想象。
可,这是自由的味道啊!
不用为了讨好谁而五更天就起床逼着自己学。
不用寒冬腊月还要换上单薄的舞衣,只为能在父皇寿宴上跳一支能让他感到满意的舞。
不用再受人摆布,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选择。
只要她手上有剑,剑上有力,对错便由她说了算!
马车冲出好远,确定不会有人追上来,东子这才放缓了速度。
他一直留意着车厢内的动静,就是怕那小姑娘柔柔弱弱的会被吓晕过去,一会儿不好跟二爷交代。
到了这会儿,仍旧没听到动静,东子有些慌神,试探着喊了一声,“璎璎姑娘?”
“我在。”
意料之外的平静,东子更慌了,“你、你没事吧?”
二爷是个眼里容不得瑕疵的人。
所以从南州北上的一路上,从来不锁着这姑娘,也不对她用药,就是怕血变了味影响到他的病情。
在东子的印象中,这小姑娘唯唯诺诺,成为二爷的囊中之物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没想到,面对刚才那么激烈的厮杀,她竟然没有表现出半分恐惧。
这是被吓傻了还是单纯太过了?
尽管如此,东子还是跟她说:“你不用担心,那几个小喽啰,奈何不了二爷。”
宗政璎轻轻嗯了声,目光望着外面被大雨摧残了的白色小花。
花瓣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冲走消失不见。
……
江喻白再回来时,身上湿透,外袍上还沾染了死士们的鲜血。
他嫌弃地皱皱眉,一把扯下袍子,从窗口扔了出去,仅着米白中衣在宗政璎旁边坐下,又吩咐东子,“找最近的客栈下榻。”
视线落回宗政璎身上,见她盯着窗外目不转睛,江喻白唇角浮上一抹讥讽,“还挺能耐,刚才是想冲出去送死?”
宗政璎慢慢回头,对上他的杏眼,目光中罕见的平静。
“江喻白,你教我学武学毒吧!”她说:“拜师也行,用我的血,当束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