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户科给事中陈祚有话要讲。”一个带着苏州口音的官员站了出来。
陈祚,永乐年间得中进士,苏州府吴县人,刚从河南调任京师,任户科给事中。
“陛下,臣以为萧大人建言并无不妥,而实为警世之言。所谓‘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
“大胆!”永乐皇帝猛地一拍龙案,“你是要骂朕是‘独夫’吗?”
陈祚引用的是唐代杜牧所写的名篇《阿房宫赋》中的片段,接下来的一句是“独夫之心,日益骄固”。
原文中的“独夫”就是指的暴君秦始皇,说他失去人心,只能采取极端孤立的统治手段,是为“独夫”。
“陛下,若陛下置万千生民身家性命于不顾,执意大动干戈、劳民伤财,那么大明的江山就危险了。陛下是不是独夫,并不是由臣说了算,而是由陛下说了算!”
“好你个陈祚,敢骂朕是始皇帝,是独夫......”永乐皇帝七窍生烟,用手指着殿下跪着的陈祚,手臂发抖。
“陛下息怒...”高希站出来劝慰道。
“息怒?朕所定的北迁国策,已经准备了十余年了,朕多少次与你们说过北迁的重要。朕的文治武功虽比不过先帝,但还能上马杀贼、冲锋陷阵。朕的子孙呢,还能披挂上阵吗?到时候,若都城在应天,难保瓦剌、鞑靼强盛时,出一个偏安江南、丧土辱国的不肖子孙来。迁都北平,就是要让天子与天下臣民一起守国门,后世君主才不会稍有懈怠。与国家安危、亿兆生民的性命相比,区区工程建设所需要的金银和民力,又算得了什么!朕的苦心,你们怎么就是不解呢?”
“陛下,臣还有话要说。”还是倔强的陈祚抢着说话。
高希想插嘴,好像嗓门没他们大,一时倒插不上话了。
“好,你说,朕让你说。”
陈祚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来:“这是臣与同僚周文褒、王文振一同写的折子,呈请陛下暂停北迁国都一事。”
奏折被太监接了过去,送往龙案。
高希赶紧抓住时机,抢着说道:“陛下,陈祚是户科给事中。六科官员有规谏、稽查、言事之权,望陛下就事论事,不要迁怒于陈大人。”
果然,永乐皇帝拿过陈祚的奏折扫了两眼,就愤怒地扔到了地上。
“来人,剥了他的官袍,革职查办...还有,与他一起具名上奏的周文褒、王文振,也革职查办。让他们去种地。”
“陛下...”杨士奇站了出来。
“父皇...”太子朱高炽也站了出来。
“迁都北平,是朕早就钦定的国策,任何人不得更改,也不得再提反对意见。谁要给陈祚说情,朕就撤谁的职!和他们一样,回去种地。”
奉天殿上,文武百官再也无人敢出声了。
“陛下...”还是有人站了出来,不是别人,仍旧是高希。
“高希,你是想做老好人,为陈祚说情吗?也要反对朕迁都吗?”
“陛下说对了一半。”高希带着微笑,有点神秘的样子。
“说对了一半,怎么说?”永乐皇帝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内心有点好奇。
“微臣刚才想为陈大人说情,陛下震怒要让臣回家种地,臣就怕了,臣从小到大没种过地,回家守着地只能饿死,想来陛下体恤臣子活到现在不易,还有一家老小要养,不会如此狠心......”
高希插科打诨,永乐皇帝被逗笑了,众臣子的情绪也放松了一些,奉天殿上的空气也不再那么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