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看到高希,人高马大,威武不凡,又是一身童生装束,这架势明显不同于那些畏畏缩缩的升头小民,后面还跟着十来个青年人,便不敢像平日一样耍横。
“这鼓不能随便敲!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来敲鼓告状,我们老爷不是要忙死。你可有状纸?”
“有!”高希挥了挥手中的状纸,递了过去。
那衙役哪里识字,也不看,顺手交给了另一个衙役,又冲他努努嘴,接了状纸的衙役便一溜烟进去通传了。
现代中国人受影视剧的影响,总是以为古代百姓有了不平事,便可以轻松“击鼓升堂”,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登闻鼓一定会有专门的官吏或兵丁看守着,普通百姓通常难以靠近。
历朝历代,越是基层吏治腐败之时,各级衙门口的登闻鼓就越难靠近,这种“击鼓鸣冤”的告状方式,便越形同虚设。
此时正是明初,基层统治当然还没到腐败不堪的地步,但普通人想要敲登闻鼓,也不是想敲就能敲的。
普通百姓如果敢乱来,想硬闯、硬敲登闻鼓,很可能当场被衙役殴打,被捕下狱治罪也屡见不鲜。
结果,有些蒙受巨大冤屈的冤民,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去抽打衙门口的石狮子喊冤。
但高希人高马大,又人多势众,一班青年读书人强大的浩然正气,一时之间竟将两个欺软怕硬的守鼓衙役镇住了。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为首一人穿着方靴、长衫,一身肥肉。脸面倒是白净,但一双眯缝眼,再配上细细的一对八字胡,浑身上下充满了傲慢,活脱脱一个大反派的形象,而且是那种阴坏阴坏的角色。
几个吏员和衙役簇拥着他走了过来,还没到门口他已经不耐烦地嚷嚷了:“谁要告状,谁要告状?”
守鼓的壮衙役向他一叉手,说道:“黄师爷,就是这位......呃......你叫什么?”
高希一听是“黄师爷”,知道这位就是在状元楼有股份的黄师爷了,不禁多打量了他两眼,再一拱手:“黄师爷,小人高希有礼了。”
黄师爷才不和高希客气,将手中高希写的那份状纸在空中甩得哗啦啦作响。
“这是你写的?我问你,制售假题者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现在哪里?”
“不知道!若现在遣衙役去对面的状元楼,说不定能抓住那个题贩子。”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对方的名姓,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你说的地方。”这黄师爷刻意将“状元楼”用“你说的地方”来代替。
“是的。”
“我再问你,这个叫’狼庆’的人,家住何处,现在又在哪里?”
“此人先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住何处。”
“哼哼,好吧,这就是说,你要告的人你都不知道在哪里?那你告什么告!”
“但这状元楼在啊,还有许多买了考题的人还在那里呢!状元楼跑不了,现在搜查状元楼,就能抓个正着了。”
“哼,”黄师爷冷笑一声:“你不撒泡尿看看你是谁!读了两天书,写了一张破状纸,随便说两句话,就想让官府拿人,你当这是哪里?”
高希还想争辩两句,那黄师爷已经将状纸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高希朗声说道:“师爷,你如此忌讳提及状元楼三个字,又百般阻挠我等告状,难不成是......”
高希手中并无黄师爷和状元楼有瓜葛的证据,所以他这话全是试探。
这黄师爷停了脚步,回过身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高希。
他显然是老江湖,并没有暴跳如雷,从容反问高希:“难不成什么?我不收你的状纸,是因为你有原告,却无被告,如何收这个状纸?”
“你一个师爷,怎敢自作主张,不收状纸?”贵升在一边气愤地问道。
“告状,要有原告和被告,书办接了状纸,才能给你们办理,并非一定要件件桩桩都交到知府大人那里去。”
看来他是抓住了“没有被告”这一点,不接状纸。
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高希他们提告的案子,不满足立案条件,收件窗口直接退件,到不了法官那里。
不想此时,有人高声应道:“被告在此,可以交给知府审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