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的背影顿了一顿,好像听到了何子舟的声音,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慢转过身来,看到何子舟时露出高高在上的笑容,他仰起脸睥睨着门口的何子舟,嘴中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我是强盗?”
张先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是强盗……那你可是杀人犯啊,哦不对,应该再加一个名称……”
张先生一步一步走到何子舟的面前,看着何子舟愤怒的眼睛,嘴角一勾:“一个骗子……”
眼前猛地发出亮光,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直烤皮肤,何子舟瞳孔缩成针尖,面前的屋子突然烧起火来,地板,红木桌,书柜,烛台,像画一样变成虚无,火光滔天如魔,蹿上屋梁舔舐漆黑的苍穹,何子舟跪在地上,周围哪有什么长街灯笼,皆是矮矮塌塌的土坯草房,张先生也不知去了哪里,他眼前只剩下烧过的废墟。
“哥……咱家没了是吗?”清儿穿着粗布衣裳,不知何时站在何子舟身后,她低着头,头发披散下来遮住眼睛。
“清儿……清儿!”何子舟哽咽着转过身,一下子抱住她,身体止不住颤抖,“对不起,清儿……哥哥对你撒了谎,哥哥……哥哥对不起你……”
清儿用手摸住何子舟发颤的脸颊,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声音像蚯蚓一样钻进何子舟的耳朵:
“哥……”
“你为什么要杀人啊……”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为什么……还要丢下我不管啊!”
清儿声音陡然粗烈,何子舟惊恐地推开清儿,清儿的面容忽然变得模糊,她双目赤红,皮肤皲裂,长长的獠牙从嘴里窜出,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扩大,四肢拉长坚硬,以一种恐怖的角度弯曲插进地里,清儿愤怒地仰天长啸。
“你为什么……还要丢下我不管!”
这一句像是来自地狱的怨言轰的一声锤在何子舟的胸口,这一声触及灵魂,何子舟痛苦地向后倒去,身旁的一切如同破碎的镜子一寸一寸的裂开,何子舟伸手想要捞回什么,可只是徒劳无功的挣扎,他身体不受控制,笔直地坠入虚无。
“不……不……”
何子舟在虚无中乱撞,清儿挥动恶魔似的四肢追了上来,他看见清儿已变得青面獠牙的脸上挂着泪珠,何子舟的胸口突然疼痛,他驱动仅存的力量没有躲开清儿,而是张开手臂抱住了她,清儿坚硬的手臂一下子刺穿何子舟的胸膛。
何子舟猛地惊醒,从床上弹了起来,屋外卷起阵阵白毛风,星星一动不动地悬在夜空,房间里的火炉还在旺盛的燃烧,他此时大汗淋漓。
“做……做梦吗……”
何子舟惊魂未定地抹了一下额头,全是扎手的冷汗,他从怀中掏出那颗灵石,灵石压在胸口留下一道红色的压痕,心脏咚咚直跳,他从心底滋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只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啊……”
何子舟把灵石扔在床上,起身从布满冰碴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倒进水盆,用冷水狠狠地洗了一下脸,冷水的寒意透过皮肤直钻骨头缝,他呆呆地立在原地。
“清儿现在还好吗?”
他不知道答案,在来到小须山的每个日子里,何子舟都要去想这个问题,他心心念念的想着清儿,怀念着以前的一切,怀念着还没来到宝安村时可以与家人欢聚一堂。
每一次进入新的环境总让何子舟无比怀念之前的日子,尽管在那些日子里他痛苦不堪期待新生活,可新的生活永远不会是他理想期待中样子,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与剥离让何子舟懂得无比珍惜,他知足常乐不做任何饱满欢愉的期望,只求如此生活无需改变。
轻轻摇了摇头,何子舟努力撇去心中杂乱的念头,心中依旧空荡荡的,他一头倒在床上,任由失眠与寒冷侵袭自己。
接下来的七天中,何子舟在日常工作中又增加了一项,那就是认真参悟“驭灵决”,每一次冥想他都能感受到那条水流,在那片土滩中缓缓蔓延,他学着法决中的样子,努力操控这股灵气在经脉中流动,但总是有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的冥想都会让他感受的灵石中的灵气,可他也只是停留在这一步无法再向前,无论他怎么用心,那道灵气始终无法被掌控,更别提保存在体内了。
何子舟在冥想时无法往前再迈一步,心中便会愈发烦躁,以至于更无法专心了,有时他甚至连冥想状态都没有办法进去,在夜晚困意席卷时,他坐着坐着都会直接仰头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