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大娘子... ...”周太师好似故意一般,频频将话茬引到姜晏宁身上,刻意提起,“老夫当初每次去姜家探望之时,总是能赶上她受罚的时候,三天两头闯祸,气得她娘亲恨不得把她锁在屋子里,捆起来放着。那次是因为什么来着?... ...对,跟卢家退亲那事,卢家那小子老夫也是见过的,文文弱弱却十分守规矩,她倒好,上去一脚险些要了人家的命!她阿姐就跑来求老夫,让老夫在中间到卢家说说情,免得为难她... ...”
“宁儿性子莽撞,却分得清是非黑白。那时是因为卢家公子欺负了她阿姐,她不忍阿姐难过方才出手。不过后来长大了,也明白那卢家公子并非坏人,有过来往。卢太医更是为救姜家时疫而死,当真是医者仁心。”陆司昀道。
齐晋听着,总觉得前面这两位,似在暗中较真什么劲。
周太师就好像是在提醒陆司昀,姜晏宁性子莽撞,需要有人替她善后。
陆司昀的话就像是在告诉周太师,姜晏宁的性子虽然莽撞,但是善于分辨是非,哪怕是一开始厌弃的人,长大后知晓对方为人,还是能与之来往。
周太师当然也听出了陆司昀的弦外之音,他偏过头瞧向陆司昀,“可有时候,把是非黑白瞧得太过分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宁儿如今确有心结,她这样的年纪,又掌握着姜家几十万的大军,难免会一时陷入瓶颈,心中生出矛盾,太过将看重理想’中的一切。周太师也是从这样的年纪走过来的,理应明白,人到了这个岁数都会经历如此一段,需要将心中完美的‘理想’打破,认清现实、融于现实,这是难免的一个过渡。宁儿也一样!”陆司昀字字清楚,不是替爱妻辩解,而是清楚她正在经历怎样的成长。
这一次轮到周太师沉默了。
“宁儿自小便承受了家人的宠爱,她把家人看得更为重要,甚至不惜为了疼爱她的家人牺牲。可惜正如老太师方才所言,姜家乃武将之家,从无真正的安宁。兄姐之死,令她一度陷入迷茫,唯有将家中责任扛在身上,方才没有变得疯魔了。嫡长兄之责,嫡姐之愿,她唯有想着替他们完成下去,才能保持理智。姜家先祖所示的海清河晏天下太平,更是成为了她的执念。”陆司昀最是懂她的心思,又怎会不知她曾独自挺过了怎样的一段内心煎熬。
成长从来都是如此,非要将人活活扒掉一层皮不可。
更何况她是姜家的女儿... ...
陷入执念,自我矛盾,她唯有如此才能不疯,不然面对家中巨变,又有几个人能够挺住这些打击,还在父亲陷入低迷之时,扛起家中责任,统率数十万大军的。
那么多人指着她呢,她是最不能倒下的。
可她也是个人,也有情绪。
陆司昀忽而停下脚步,看向老太师,“将是非黑白分得太清楚,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宁儿性子耿直,如今年纪尚轻,无法接受至亲之丧,无法接受熟悉的人的算计和权衡,她会难过,会用自己并不恰当的方式处理,都是这个年纪可以被接受的。我相信,过了这一遭,她会变得更好。”
他似乎很有信心,姜晏宁一定可以挺过去的。
早晚有一天,她会实现再一次蜕变,那时候,她会成为更加完美的万军主帅。
“如果只是她自己,或许她做不到。”周太师看向陆司昀,缓缓露出脸上和蔼笑意,“但如果有你一直在身边陪着她、引导她,老夫相信,她一定会的。”
那可是姜晏宁啊——
惜春宴上,姜晏宁本也不想和义城县主继续纠缠下去,冷不丁地在周围的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转身就要朝着周老太师走去。
“姜晏宁!”义城县主以为她理亏要逃,更加趾高气昂地叫住了她。“姜大娘子,你方才怎么会从花园过来呢?你在花园见什么人了?可有人见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