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菽晚看着山下瞬息万变的局势,感慨道:“人人都道潘玮忠果正直,矢忠不二,我从未想过他会抛弃自己的原则,在这最后关头亲自带人来抢回自己的女儿。”
“对明君忠心自是好事,但若遇到了昏君暴君还一味的忠心,那便成了助纣为虐的愚忠。能懂变通之人,才是我大邺的良将。”
听到厉卿臣如此想,卫菽晚很高兴,她头一次开始期待由这样一个聪明人来掌握朝堂。似乎到那个时候,每个人都会有个好的结局。
只是与上辈子不同的是,她将厉卿臣拖入了这场计划里,她不知自己的这个举动会不会对他的大计划有影响。
于是忍不住问道:“你的人既然已经加入战局了,那若是山贼里有人被生擒,可会将你给供出来?”
厉卿臣淡笑着看她:“你在担心我?”
“我……”被戳中心思,卫菽晚下意识想狡辩不是,可又一起厉卿臣被拖入这乱局中来全然是为了她,她担心他又有何不对?
于是理直气壮回道:“是啊,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自然不想你受牵连。”
厉卿臣略敛了面上笑意,解释道:“其实我答应你做这些,也不全是只为了你一人,潘节使为大邺做得已够多了,他的亲眷不应再遭受这些羞辱。”
卫菽晚听着这话,虽相信厉卿臣的确有这些想法,但却知道最终令他出手的,还是因着自己的所求。毕竟上辈子他纵是心里不忍,也照就冷眼旁观了这一切,甚至后来还利用了百姓对朝廷的愤怒,使得他的篡权更为合理化。
他如今这样说,不过是不想她背负太多对他的亏欠罢了。
卫菽晚紧抿着唇,没有拆穿他,只附和道:“原来小王爷也有侠义之心盖过利益得失的时候。”
厉卿臣觉她这话不像是在夸奖自己,更像是揶揄自己做事功利心重,不过他也没多计较,只回答她先前的担忧:“雁荡山这些山贼里并没几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有闫三刀和陆北行知道,但他们不至于被生擒。”
听着这话,卫菽晚突然又想起曾经的一桩听闻来,试探着问:“那我还听说这些山贼曾在十多年前行刺过当今圣上,那也是受你指使的么?”
这回倒是惹得厉卿臣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那样明媚,却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卫菽晚:“十多年前,我不过还是个刚来盛京为质的少年,你觉得呢?”
卫菽晚脸上讪了讪,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没想明白呢,居然能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于是她的心思重又回到山下的乱局中,望着潘玮,她想着原来潘节使也曾亲自出手救过自己的女儿,可惜没有成功,不然上辈子潘姐姐便不必遭遇那些了。
这辈子有了厉卿臣的相帮,自然胜算大大提升,雁荡山的山贼们一部分去重新堵了道,将那些还未来得及翻越过来的送亲队伍彻底拦在另一头,其它人则将马车围住,把阿巫葛所带的人死死困在了中间。
局面一时僵持住,这时潘玮再次跃过人墙落到了马车之上,提剑抵在孙行简的脖颈上:“下去!”
潘玮如此做,自然是要撇清孙行简的责任,免得事后圣上细查起来,当日是孙行简驾车带着和亲公主逃走。
孙行简也知道他的意思,回头往车里看了一眼,给潘文君递了一个暗示。其实潘文君先前就已认出了自己的父亲,她虽在车里看不到父亲的正面,看不到父亲的眼睛,但仅凭那背影还有那声音,她便足以认出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怕自己露出破绽拖累了父亲,故而一直躲在车里不敢出来,生怕别人看到她的眼泪猜出端倪。
孙行简顺从的下了马车,潘玮驾车打算强行突破人墙,然而阿巫葛又岂是能眼睁睁看着他带和亲公主离开的?
“给我拦住他,不许让他们跑了!”阿巫葛一声令下,对峙的局面被打破,三方重又卷入乱局。
照厉卿臣的原计划,是叮嘱过不伤害阿巫葛的,只将潘文君劫走就好。因为阿巫葛是以子夷国使臣的身份来的大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若是阿巫葛死在大邺境内,不管是山贼动手还是不明此刻动手,这笔账都只会算在朝廷头上。
然而阿巫葛死命抵抗,不肯放潘玮离开,孙行简百般无奈,趁乱从倒地的黑衣人脸上扯下一块黑布来,蒙到自己的脸上,然后手起刀落,将阿巫葛握着长刀砍向潘玮的那条手臂直接斩断了!
潘玮回头看了眼,又与孙行简匆匆对了一眼,然后持缰带着潘文君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