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嘉二十一年腊月初一,也是千秋节的前一天,日既西倾。孙行简赶在城门落钥前进了京。
他骑在一匹高头青马上,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无疑里面装着明日要献给平嘉帝的寿礼。
而此时不远处传来打闹追逐声,孙行简闻声转头看向那条斜插的巷子,见正有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向这边跑过来,跑在前面的女子甚至将沿街摆放的菜摊子踢翻了。
后面男人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边追边威胁道:“你给我站住!再不站住等老子追上就一刀将你砍死!你倒是给我说说,外头的那个姘头是什么来头,竟让你胆敢跟我闹什么和离!”
沿街的行人被这男人吓得纷纷避让,并同情起跑在前头的那名妇人,而那名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卫萍。
孙行简看清她的同时,她似也一眼认出了骑在马背上的孙行简,不顾一切就朝这边狂奔了过来,然后躲在孙行简所骑马儿的里侧,一脸惊惶。
孙行简不解的垂眸看向卫萍,卫萍赶紧求救道:“侯爷救救我!有人要当街行凶!”
孙行简虽与卫萍统共没见过几面,且她的女儿还曾害过自己的阿姐和外甥女,但这会儿事关人命,他也不能见死不救。于是拨转了下马头,将卫萍护在身后,等那提刀追杀过来的男人到了近前,他便厉喝一句:“光天化日,当街行凶,还不住手!”
罗勇果然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见到孙行简一身武将行头,先前的嚣张气焰顿时散去了大半,看了眼被孙行简护在身后的卫萍,便仰头解释起来:“这位大人,此事乃是小人的家务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还请大人勿要插手。”
一听“家务事”三个字,孙行简便转头看向卫萍:“他与你是何关系?”
“是、是前夫郎。”卫萍声音低低的答道。
一听这个“前”字,罗勇可不乐意了,纠正道:“什么‘前’夫郎,明明还没有和离,她就背着我在外头偷人,大人您说这样的妇人该不该杀?!”
孙行简高踞在马背上轻笑出声,“偷人固然可耻,但若是偷人就该杀,那盛京城的青楼艺馆里夜夜都得出人命案子,东城富户聚居的几坊也家家户户都要挂白幡了。”
这话里不难听出庇护之意,罗勇不禁眯了眯眼,目光在骑在马背上的人和躲在马屁后的人之间打了个转儿,发出疑问:“难不成你们认识?”
见孙行简没有否认,罗勇似是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突然叫嚣起来:“该不会你就是她在外头的那个姘夫吧?!”
这回不等孙行简说什么,卫萍先急眼了:“你可知马上这位是何人,他是平阳县侯!”
那些远远站着看热闹的行人,听到‘平阳县侯’四个字,一个个就更提兴致了。这出当街捉奸夫的戏码似是越来越精彩了,竟还扯出了身份如此贵重之人,那当丈夫的要如何收场呢,要同侯爷拼命,还是要将老婆拱手相让给权贵?
孙行简也没料到卫萍会突然报出自己的家门,还有意将声音扬高,以至远近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向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
看来是真的都将自己当作奸夫了。
哪怕是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孙行简也没有害怕退缩过,可此刻他却恨不得找一条地缝儿钻进去。
可先前还气焰嚣张的罗勇,这会儿却是怂了下去,语气放软了许多,向卫萍求证:“那你那个相好,到底是不是这位平阳侯?”
明明很好答的问题,可卫萍就是不答,只抬起脸来,双眼含情脉脉的望着孙行简,欲言又止。
别说是罗勇了,就是在旁围观的路人也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确实像有点什么不一般的关系了。孙行简一头雾水,这时又听罗勇说道:
“行,要是平阳侯当真认下你,我一介平头百姓自是斗不过,所谓民不与官争,我今日就同你和离,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