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院墙挡住了外间的劲风,只有沁凉如水的夜风徐过,轻拂着灰鼠裘兜帽上的狐狸毛。纤长轻飘的银白色狐毛将卫菽晚那巴掌大的小脸衬得愈加秀媚。
一个是俊逸绝尘,气度威秀的朗朗君子。一个是未施脂粉,清幽流丽的小娘子。二人单单是站在那儿,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卫菽晚脸上尽量表现得从容,可一直紧抓在裘衣上的那只手却悄悄出卖了她,让厉卿臣瞧出她此刻内心有多么的紧张。
“你害怕见我?”
厉卿臣问这话时并没有恼意,声音里似乎还杂糅着一丝打趣,不过这话音落在卫菽晚的耳朵里,却如一把小锤轻轻敲打了她一下。
她连忙否认:“没有!”
她因紧张而略略瞪圆的一双桃花眼,透着几分真诚几分惶恐,叫厉卿臣不由轻笑出声。
厉卿臣信步往她这边走来,卫菽晚似乎更紧张了,抓在轻袭上的手因又施加了几分力而令指节微微泛白,只是她的一双眼都盯在厉卿臣的身上,根本未意识到这一点。
厉卿臣逐渐向自己靠近时,卫菽晚脑中闪过监牢里她想逃走,却被他逼至墙角欺上前的那一幕,下意识就想要后退半步。可瞬间又记起自己已答应嫁给厉卿臣了,既是未婚妻子,又如何能在此时露怯?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卫菽晚老老实实钉在原地,一动未动,强自镇定的等着厉卿臣向自己靠近。
厉卿臣在离她半步之距时停了下来,因着太近,他需得垂下眼眸才能与她的目光交汇,他微勾起唇角,证据不重不轻:“伸出手来。”
卫菽晚先是一怔,随即才察觉到自己紧攥着轻袭的手,连忙松开。只是这动作完全出于被看破心思的心虚,她并未明白厉卿臣让她伸出手是何意,不禁露出几分疑惑。
厉卿臣从腰封里抽出一根戒尺一般大小的木棍,再次催促道:“伸出手来。”
“做、做什么?”
卫菽晚紧张的眨巴几下眼睫,猜想莫不是谯川王府有什么严厉的家规,一但女眷撒谎犯错就要如书院的学生一样受罚?
厉卿臣不知她已想到了那么偏的地方,只是淡然的解释一句:“那种地方怨气重,依我们谯川的习俗,出来后要用檀木板轻敲三下掌心,将这些日子碰到的一切不干净都驱走。”
原来是这样,卫菽晚暗暗松了一口气,乖巧的将手伸出去,摊开在二人之间。
还极有礼貌的说了一句:“那就有劳小王爷了。”
厉卿臣一手将她的手背托住,一手执着檀木板在她的掌心里轻敲:
“一敲去灾祸。”
“二敲去邪秽。”
“三敲去苦恼,万般不是皆放下。”
三下敲完,卫菽晚一点痛意也没有感觉到,倒觉手心里有些痒痒的,似是被厉卿臣用羽毛轻挠了几下。她讪讪的将手收回,背到身后去自己偷偷摩挲几下,那痒痒的感觉才消散掉。
厉卿臣也将那根檀木板收回,像别洞箫一样的别在腰间,在鹤氅被撑开的瞬间,卫菽晚无意瞥见他腰间新添了一只绣着一丛翠竹的香囊。
卫菽晚的双眼不由再次睁圆,令她震惊的是那香囊的构图上除了一丛青竹外,还有一轮明月。而那轮明月竟是用一颗东珠代替,她瞧着那颗东珠分外的眼熟……
“没错,正是你赠我的那一颗。”
还没等卫菽晚细细辨认,厉卿臣的声音就在她微垂的头顶上轻轻飘落,给了她答案。
卫菽晚脑中的思绪如浓墨凝住,不知哪处涌上来的一股燥热瞬时将她的脸颊烧红,她愈发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抬起。
自己丝履上的珠子,却被人堂而皇之佩在身侧,这种莫名的羞耻感,卫菽晚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体会到。
可厉卿臣似乎并不理解她的这种反应,以他的视角看下去,见卫菽晚低低垂着脑袋,耳根一片通红,便疑心她是哪里不舒服,亦或刚刚被他用檀木板子打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