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光残照,华灯初上,卫菽晚从马车里钻出来时,寒风料峭吹过,将她的鬓发拂乱。
卫菽晚抬手抹了把鬓边的碎发,下意识抬头往二楼看去,见那窗上的桃花纸被淡淡的烛光映亮,晕出一片昏黄的暖光。
晌午她和厉卿臣离开时并未退房,此时亮了灯,证明厉卿臣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
因为担心遇上卫呈旭或下楼的齐大中,卫菽晚回客栈时特意戴了一顶帷帽,上到二楼后先是在隔壁齐大中的房间门前停了片刻,发现听不见任何动静后,才死心的走去自己那间。
她正要抬手叩门,门却从里头开了。骤然对上厉卿臣的双眼,帷帽下她不由微微一笑,有个听力过人的同伙是不错,事事周全,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房里点了熏香,淡淡的檀香清味与她平日在厉卿臣身上闻到的一样,可见这是他用惯了的东西。
卫菽晚摘了帷帽:“今晚不论事成与否,我都真心谢过小王爷的仗义相助,他日若小王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必不推辞。”
这话卫菽晚说得极真诚,因为这件事已困扰了她两辈子,今日得解,的确了却她心底最大的遗憾。
瞧着她一脸恳切的模样,厉卿臣忍不住轻笑一声,揶揄道:“救命之恩都多少回了,你还得过来么?”
“可是我也……”话说一半,卫菽晚咬了咬唇,没说下去。她原是想说自己也曾救过厉卿臣一回,救命之恩就算扯平了,可想了想这话多少有些无赖。
尽管她没说出口,可厉卿臣却听懂了,淡笑着颔首:“好,那些就当是扯平了。”
被人看穿小心思,卫菽晚脸颊不自觉浮上一抹红云,揭过此事转而问起:“隔壁一直没有动静么?”
“是,那人还没来。不过日入时分了,想来也快了。”
厉卿臣说着,坐回到椅上,分了杯热茶给卫菽晚:“这是谯川的桑雪嫩芽,尝尝。”
卫菽晚在厉卿臣的对面坐了下来,接过那杯茶先凑到鼻尖儿闻了闻,眼底闪过两道清光:“果然是好茶。”
她们卫家从江左之时便吃用都是顶级,来了盛京更是因着京城的便利,品遍了人间的肴馔香茗,可这桑雪嫩芽却不是单单有银子就能尝到的。
“据说这茶叶产自一棵千年的茶树,被谯川人称作茶祖?”她抬眼看向厉卿臣,眼中布满惊喜之色。
厉卿臣牵了牵唇角,“不错,这棵被称作茶祖的茶树就长在王府的后院,我小时便常见母妃亲自去浇灌它,那时每年还能产得数斤。可自从它离了母妃的浇灌,任旁人再如何细心呵护,每年也顶多产个七八两。这还是节气好时,若遇上节气不好,片叶无收也是正常。”
“难怪如此珍贵,除了皇宫恐怕也只有在你们谯川王府能喝到了。”说罢这话,卫菽晚沿着杯沿轻抿了一小口,带着虔诚恭敬之心。
茶确实香,可她这会儿心里真正好奇的其实是厉卿臣的母妃。她知道厉卿臣的母妃早已不在了,也知道谯川王已有了新的王妃,可先王妃当初是因何而亡故的,她却不知。
不过这种事她若只因好奇就开口问,无异于揭人伤疤,何况还是如此沉痛的一个伤疤。卫菽晚终是忍住没有开口,只一口一口继续细品着那传世的茗茶。
雅致的房间里两尊明烛静照,烛火偶尔发出哔剥声,越发将屋子衬得安静。
两人独处,一个俊朗无俦,一个姿容修嫮,这过份的安静也就促成了某种暧昧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