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水可凉了?”紫俏边问着边步入里间。先前她被老夫人那边的人叫出去吩咐明日的事,这才回来的迟了些。
老夫人再三叮嘱希望自家姑娘明日不要出浮曲轩,其实还不是怕抢了四姑娘的风头!毕竟以自家姑娘的样貌,往人前一站便足以压得四姑娘没了颜色,只怕八字那一撇便要白画了。
眼看着投在屏风上的阴影越来越近,厉卿臣深知自己没得选了,咬了咬牙,掀起卫菽晚的被子便一头钻了进去。
紫俏进来时,屋内已没有了任何可疑之处,她见卫菽晚已上了榻,睡得稳静,便知是真的乏了。于是放轻脚步,去将烛台吹熄,之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屋内复又恢复安静,厉卿臣从卫菽晚的被衾中露出头来,发现屋内已是黯淡一片。他的心也跟着沉下,一时竟不急着下榻,而是纵容自己享受这片刻的安逸,就着卫菽晚头边的软枕躺了下来。
也不知这箭上涂的是什么毒,竟让他疲惫心累至此,连男女大防都顾不得在意了……厉卿臣这般想着,给自己当下不甚君子的作为找了个恰当的理由。
淡淡的幽香萦绕上他的鼻尖,九月菊花肥,的确香气馥郁,可这香气又不仅仅是浴桶里菊花瓣的味道。菊淡而清冷,这香气却杂糅着龢暖,让人如沐煦风。
这就是女子的体香?
厉卿臣侧了侧头,低敛的眸光落在卫菽晚的侧脸上。小娘子呼吸匀净,长睫有节律的随吐纳起伏着,似蝶翼轻舞。
不知为何,厉卿臣的喉头微滚了一下,连忙正过脸去,望着头顶的承尘。
皇城司也太歹毒了,这到底是涂的什么剧毒之物?竟令一个素来冷情冷性的人有了世俗之贪——厉卿臣如此开解着自己,将盖在被衾里的手暗暗握紧成拳。
夜里起了风,又来了一场急雨,如麻的雨脚渐渐连成了线,天边蓝雷暗闪。
卫菽晚打小就最怕打雷,尤其是弟弟卫呈秀三岁时被雷电所击失了明后,打雷就更成了她所有噩梦的开端。
她额角鼻梁很快就沁出了一层冷汗来,眼睫颤动得厉害,终于在又一阵雷声滚过时,她惊醒了。
一片黑暗中卫菽晚大口喘着气,就像险些溺毙的人骤然汲取到空气。然后她转身去抱身侧的软枕,却不料抱入怀中的是一个温热又紧实的东西……
她顺着那东西往下摸了摸,很快摸到了一只手掌,心头一蹦,脑中闪过昏倒之前仰头看到的那一幕。
有鬼!
卫菽晚兀地坐起身来往榻边退去,两手撑住榻沿儿,没有落点的眼神里裹挟着恐惧跟绝望。就在她张口想要唤紫俏或是妙香进来掌灯时,一只干燥有力的大手突然罩在了她的嘴上,她所发出的声音无力的被闷死在那掌心里。
卫菽晚嘴上哑了火,内心的惊惧丝毫不减,她极力挣扎想要挣脱这只大手,然而这时一个低抑微喑的男子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
“别叫,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