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菽晚卑着身,立领微翘,混着浓烈脂粉香气的风悄悄灌入她的领缘,就像一条蛇在她的脊背上游走。
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知道云安郡主已走到了她的近前,紧接着就看到一双缀满东珠的锦履闯入自己视野。
“原本今日荣安县主要与本郡主同来,奈何昨日突发了高热,来不成了。本郡主最不喜形单影只,听说卫姑娘对这盛府颇为熟悉,不如就来同本郡主作个伴儿,陪我四处逛逛?”
云安郡主声调清脆张扬,携着上位者的盛气铮铮入耳。
卫菽晚早有准备,张口便回道:“郡主赏识,菽晚本不该推拒,奈何今早已与家弟约定,会陪着他去后院赏菊。”
身旁卫呈秀也微微弯唇,展露出个笑容:“是啊,早便听闻盛府的菊园中有菊近百种,心向往之,奈何我目不能视,遂缠着家姐一一描述与我听。还请郡主勿要怪罪。”
“呵~”云安冷笑一声,目光在说话的少年身上停留。原想奚落这个瞎子几句,却意外发现他清颜玉骨,仙气斐然。
连那杳杳不见聚焦的两道僵冷目光,都好似透着对红尘俗世的看淡。
霎时云安的心底就生出一股唏嘘之感,美玉有瑕,可惜了。
对卫呈秀没了脾气,云安转而又揶揄起卫菽晚来:“你们倒真是姐弟情深,不过难道你们卫府没有下人,弟弟赏菊就非得由你来陪?”
“郡主身边也仆婢成群,并非形单影只。”卫菽晚冷静应对。
若说先前云安不过是存着刁难捉弄之心,此时便当真有些火起,一双杏眼不自觉就瞪圆了两分。身旁鄄嬷嬷自是瞧出,立时站出来要替主子好好教训教训!
“卫姑娘,你不过江左商户女出身,即便来了盛京勉强跻身千金贵女之列,在郡主面前如此说话也委实是放肆了些!”
卫菽晚既不惧也不恼,抬眼看着那位嬷嬷,淡淡道:“商户女也好,千金贵女也好,所幸爹娘给了我个自由身。”
这话初听不觉有什么嚣张之处,可鄄嬷嬷却被她这句话气得暗暗咬牙,一双褶子满布的三角眼瞬间瞪得比自家主子还圆。
这可不就是在挤兑她这个卖身为奴的,顺带还嘲讽了她那早已故去的爹娘!可宰辅门前七品官,难道她个郡主跟前的心腹,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商户?
“呵呵,”鄄嬷嬷气极反笑,“卫姑娘尚未进宋家的门,就将宋家克得家破人散,这自由身也算来之不易。”
“还请嬷嬷慎言!”卫菽晚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一脸正气道:“您这话叫别人听去,还只当是刁奴反主,在外诋毁自家主子呢!”
“你!”鄄嬷嬷这回是当真被她气得脸红筋暴,眼射怒火。
若不是碍着卫家老爷好歹是个官身,她早就像平日教训那些不长眼的平头百姓一样,命人去撕了这小蹄子的嘴!
眼下这种场合,她却得克制着些,沉了沉气,傲慢道:“郡主是皇亲,愿意同你亲近那是你休来的福分,京中哪位千金小姐不是眼巴巴地往郡主身边凑?你如此不识抬举,还口出狂言,老奴瞧着卫家这是没将规矩教好!”
孙绿蓉在旁隐忍了多时,见这刁奴还是没完没了的为难自己女儿,终是开了口:
“菽晚自小养在江左,无拘无束惯了,同京中女子自然性情不一,还请郡主海涵。至于这位嬷嬷所谓的‘规矩’,不巧,我们卫家的规矩自来就是‘但行善事,不攀权贵’。”
卫家夫人不卑不亢的陈词,令得云安郡主和鄄嬷嬷双双噎住。云安也看出来了,不只卫菽晚不是软柿子,她娘也不是善茬,看来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秉性。